第8章 沉默的英雄08(1 / 2)
姜阿婆长年腰骨背部疼病,夜里睡不着的痛苦,有时嗷嗷的鬼叫声,惊得村民们心生恐惧和嫌弃。有些人认为撞邪了,亲戚好心请来师父看过,无济于事。
走到院子里,谌子龙举着手电筒:“感觉屋子阴气重,好像有脏东西。”
“屋内还有很多蛇,你不要进去。”
他恐慌地低声:“屋里有蛇了,怎么还敢住人!”
“不知道。”
两人在院子的脚步声和说话,惊动迷糊的曹显旺。他拉亮电灯后,拖着瘸腿出来开门。
“卫警官,我以为你不敢来。”
“咱们约好,肯定要来。”
灯暗淡暗的屋内,打扫整洁却潮湿阴冷,弥漫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正堂的桌前抽屉里,存放不少的杜仲和甘草。
谌子龙过度惊悸,不敢独自留在外面,浑身发冷颤抖,头皮发麻跟在我身后。
狭窄阴暗的房间里,摆着简易的单人木板铺,悬挂着一张浅白丝网的纹帐。
借着朦胧的灯光,姜阿婆睡在床铺上蜷缩身体,发出疼痛的哀叫声,好像呼吸困难,又似肚子疼痛难忍。
满头发白苍苍,皮皱面枯的布满老年斑,双眼深陷,皮包骨头的尖瘦,似一具骷髅头。大凡年老病死的老人,多数像她的枯槁模样。村里人过度害怕,叫她晚上不要走到村里,免得惊扰恐吓到孩子。
站在姜阿婆的房间里,冷嗖嗖的煞气重,宛如钻进阴森恐怖的地狱。
老生病死无常之灾,谁都无法摆脱厄运。
眼看病痛的老人家,苟延残喘奄奄一息,想到将来我也会如此,甚至比她的下场更凄惨。
假如死期到来,冥冥游神将来勾魂,
但愿我将来年老快要病死时,没有脏肮没有痛苦。
愿我在美妙的春梦里,安然而逝。
愿我无病无灾,面带微笑的离去。
愿我身心轻安,坐于金刚禅定之中往生极乐。
子龙跟在我的身后,惶恐不安的颤抖:“旺哥,你老妈好像快要死了。”
阿旺习以为常吐着浓烟:“前年她就这样,村里人一直说她活不了两个月,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当年我奶奶生病了,吃不了东西饥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就跟你妈妈一样,没过多久就走了。”
“巴不得她早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整夜整夜痛苦叫喊。”
谌子龙见过年老快要病死的外婆外公,还有奶奶临死前的惨状,见怪不怪。
带着一阵怜悯的观察,我问:“她吃什么药?”
“老妈自己去摘来的草药,说是治疗风湿和腰伤。”
“她有没有说做过医生?”
“当年我刚十五六岁,有次跟她去山边摘草药,听说学过医。老妈说旧社会兵荒马乱,内战外侵国家动-荡,她没有心思学医,跑去当兵保家卫国救国救民。”
“她还说过什么?”
曹显旺柱着拐柱的茫然,摇摇头:“我就记得她以前说学过医,当过兵,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她生病了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没有,没有钱她不愿去。前年五月份,我跟老妈说,她的腰骨疼痛嗷嗷大叫,村里人担心她快要死了,开会讨论替她操办丧事。老妈就跟我说,当年她开枪打死不少人,还把地主富商们关在铁笼子里踢打虐待,让他嗷嗷嗷大叫像癞皮狗一样。现在轮到她疼痛嗷嗷嗷大叫,那是遭到报应。”
村里人的猜测说得错,而且,她同样认定自己是遭到报应!
子龙倍感困惑:“她打死谁了?”
“战场上,她带领女兵连跟大部队去解-放东山,路上打死不少敌人。她是学过医的,当时伤员太多团长叫她改做医生。老妈说,她在战场上做军医,伤得严重救不活的,都被她开枪打死。”
战争年代疯狂杀-戮,人命不值钱,如同那渺小的蚂蚁,无人去追究无人去怜悯。
我追问:“你哥是不是被她掐死?”
“生下来没眼睛脑门不正常,老妈不忍心送走他。我哥是要正常的,老妈也不会这么歹毒。”
第一任丈夫死在战场,二婚老公被石头砸中脑袋冒出窟窿洞,三婚丈夫瘫痪疯颠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刚生下残缺不健康,换成别人听天由命悲伤自怜,她却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许多人对面对伤病瘫痪的家属,内心怨恨巴不得早死,却因害怕道德和良心的遣责,不敢动手送上路。这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快刀断乱麻。
表面上,看似手段狠毒硬心肠,实际上悲伤到极限,无奈之下不得不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