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向生而死和向死而生（2 / 2）

宁儿不知是不是还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过着无法想象的奇异日子。

她想起，博士时在丽娃河边的某一天，白衣如雪的宁儿对她说，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每当回忆起，那都是一种温暖的痛。

多少年以后，经历了无数的死亡之后，她回忆起那一幕，却越来越感觉宁儿的眼中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是你不再需要我。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需要一个群体，一个归属。那是个体的救命稻草。一个诉说的对象。诉说意味着价值的曲折表达，诉说之后是想象中的理解、安慰、期待和归属。

成功之后，人生的基本目标达成，就再也不需要这种安慰。所以朋友越来越少。而以前的那些未必是朋友。可能双方都拿对方当成朋友，但在实际上，都是彼此的安慰。

安慰消散之后，就只留下了最近的亲情。

不再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多余的身外之物。

周围的万物都一点点枯萎，一个个逝去。

***********************************************************

向死而生

娘两个月后走了。

小宁在娘的坟前几乎哭晕过去。她明白娘的苦。娘还活着的时候，她只是恨。娘走了，她的恨再无所依，都变成了泪。

实际上，她似乎从来没真的恨过娘。她没想过是为什么。她不想明白。

姥姥去了，娘也去了。娘在她主持下，和姥姥外公葬在了一起。庄上人敬畏她是文曲星，没人说什么。

舅舅已经被妗子控制得像个木偶，头发白了八成，身体倒还好，他呆了半天，泪都没流一滴。妗子在姥姥去世时都没回来，何况是失踪多年的大姑子死了。

之后，她的社交头像定格为蓝天绿地。再也没变过。

那一大块蓝色和绿色融合的尽头，正是姥姥、外公和娘的坟。

从此，她就向死而生。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写道：父母是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屏障。

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对死亡的概念是遥远的，模糊的。父母已去，死亡就一下来到眼前。每一个夕阳都是生命的喟叹。

我们的生命的延续就是我们的后代，我们的孩子，小宁的毛妞。

我们没有轮回。地狱不存在。鬼不存在。神不存在。

或者再过几千万年，才能有一次真正的轮回。

轮回成什么？一狗一猫，一猪，一花一草，苍蝇蚊子，老虎大山，细菌小虫？

死亡才是永远。

有是永久的梦。

无才是永恒。

对她来说，从今以后，每一次入睡，都是死去。都不必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