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2)(2 / 2)
“幸世邈!!畜生!!!”时珂搏命似地挣扎,却挣不脱七八个人的桎梏,他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鼓得要炸开,“你答应我的!!!你说了放她们走的!!!”
她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一声声凄惨呻吟与哭腔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流出来,细碎得不成样子。
“城下之盟,谈的条件岂能当真?”幸世邈将时珂的头踩进泥里,冷冷道:“你拿着朝廷军饷却不尽心守土,纵敌上岸屠城。”
“自己作孽时,可有想到今天?”
时珂哭了,哀求道:“她们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无辜有辜,谁说的清呢?”幸世邈笑了,“替你偿命罢了。”
他起身上马,挥鞭前对押住时珂的几个京卫吩咐道:“让他离近些,看够了再死。”
...
半旬后,张琦玉的死讯和被抄没的银子一起传回了京中,幸世邈留在江南,整理好军务后再回京。
在一辆辆满满当当的运银车的末尾,一名京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骨灰盒,交到谢清晏手里。
谢清晏问,怎么这么小。
京卫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因为...不是很全了。
靳微抱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哭了很久,发疯似地对谢清晏怒骂,最后被袁锦制止住。
谢清晏走到他面前,让袁锦放开了他,平静到麻木地看着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怪你。
靳微红着眼,从暴怒渐渐转为哀伤,哭着说,我要通关文书,...我答应了他一件事,我得去做了。
谢清晏问,你答应了他什么?
靳微说,我答应他,将他的骨灰,洒在他心爱之人的必经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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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唯一的小公主要去和亲了。
这是人人皆知的丑闻,传遍市井的笑话。每当说起这件事,人们都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戏谑着说——
国家贫弱,竟到了要用一个女人换来和平的地步。
哎呀,丢死人啦,还是二嫁女!多伤风败俗啊!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夫君怎么忍下去的!这不是活王八嘛,将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
哈哈哈...你起这个我可就想起一件往事了。之前这公主没嫁人前就不守妇道,恬不知耻地追着张尚书的儿子跑!满城都知道啦!
害,现在怎么样?姓张的那个去江南抄那些豪绅的家,被叛逆砍成了肉泥!现在这公主又要二嫁了,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克男人。
咱得盼着她克男人啊!把那个北蛮可汗克死!那也算她为国有功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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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平早早地回京了,比谢常允他进京的日子还早了十几天。他没带卫兵,只带了家人和些许随从,被京卫堵在城门,得了谢清晏的手信后才被允进京。
这段时间谢清晏很忙,弹劾幸世邈的折子铺天盖地般地淹过来,以各种名义指责他,满朝文武多是出身于江南富户,一时之间都恨不得将幸世邈生吞活剥,再不见以往同朝为官的半点情谊。
谢清晏心知肚明,只要兵权在握,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大事。谢常为了国家稳定,也不会在这种危机关头落井下石。至于官员们的弹劾,她压不住,控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在谢清平进京的第二天,他带着小世子敲响了太子府的门。
大人的仇恨与小孩子无关,谢辞盈和谢平悠一见面就贴到了一块,两个小团子在花园中玩雪,嘻嘻哈哈个不停,你追我赶,一派欢乐气象。
谢清晏和谢清平对坐着,淡然地品茶,看着孩子们玩闹。
“口疾治好了?”谢清晏问。
去岁新年,谢清平一家也回了京。当时,谢平悠两岁了还不会说话,连阿爹阿娘都不会叫,畏畏缩缩地像个小猫,却和谢辞盈格外亲得来,一见如故,像是亲兄弟一般。
“好了,也不算好。”谢清平望着小小的身影,“五弟,你好好听听,他只会说什么?”
谢清晏细细地听了会,回道:“他只会说‘飞’。”
“或许是我以往作孽太多...报应到他身上了。”谢清平苦笑,“御医治了两年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一天,我和他阿娘带他去山里玩,他听到了鸟禽的鸣叫,跟着模仿...可他最后学会的不是鸟叫,而是‘飞’这个字。”
谢清晏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当鸟多好。”
“昨日我进宫见了父皇...”谢清平垂眼看着茶杯,“清璇的事,还有办法吗?”
说起谢清璇,谢清晏就不由地想起了张琦玉,那个小小的盒子,一个人至死不灭的痴心...以及,自己是罪魁祸首。
谢清晏局促地喝了口茶,说:“四哥,清璇几天前就已从冀州起程了,再无转机可言。”
两人陷入沉默,心中下着同一场大雪。作为从小斗到大的对手,却出奇一致地在乎这个妹妹,可惜,在乎也没有用。
这就是天家。
一名近侍敲了敲门,被允了后,一名侍女被领进来,跪倒在两人面前,她穿着北蛮的服饰,见了两人凄凄地哭起来。
“你是清璇的侍女。”谢清晏颤着声说。
谢清平蹲下身,抓住侍女的肩膀,激动道:“你怎么回京了?我妹妹怎么了?!”
侍女哭哭啼啼,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公主...公主被北蛮迎走后,没多远就...就去了...让奴婢逃回来,给她的四哥带句话...”
两行泪划过谢清晏麻木的脸。
“我是她四哥...我是她四哥...”谢清平哭着说,“我妹妹她说什么...”
“公主说,让您...一定,一定...要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