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石火光中寄此身(1)(1 / 2)
谢清晏帮他把面具摘下,挂在指尖晃着玩。
长长的游廊浸在月光中,树影婆娑,落在两人身上,将白衣点染成水墨画。
她只需要一侧目,就能看到身边人莹白的脸,睫毛随着树影一起微微颤动,浓长得像是漫漫岁月。
“你好看得真奇怪。”谢清晏埋头,看着自己脚越过衣衫下摆,低低地笑:“怎么一看着就开心得想笑呢。”
她不看前面,差点忘了迈台阶,幸世邈用手中的葫芦敲敲她,说:“一笑就犯傻。”
“才不是呢,明明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犯傻。”
“我在你身边影响你动脑子?”他笑了,柔柔的眼中映出呆呆的她。
怎么解释呢?小动物都是这样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待在安全的环境中就会呼呼大睡,忘记防御一切危险。
谢清晏理直气壮地耍无赖:“有你在,我还用动脑子?好主子就应该管吃管住管天管地。”
他笑而不语。
谢清晏看着他,觉得这张脸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今天他们什么正事都没有做,虚度了一晚上的光阴——这样的日子好极了,谢清晏希望时光可以永永远远这样绵延下去,到天外边,到海外边,到岁月的尽头。
两人走进正殿,跪在佛前,像是成亲一般。
谢清晏双手合十,佛前不可高声语,她把声音压得很小小,问:“你求什么呀?”
他摇摇头,示意不可说。
两人拜了佛又上了香,在香火箱前却犯了难,口子太小,谢清晏换了一个个碎银子,终于找到一个能塞得下去的。
月挂树梢,夜莺轻啼,风柔柔的,带着草木香和水气。
谢清晏跑到祈佛池前,浅浅的水中只有铜钱,她扔下几块碎银,它们透过水散着银光,与天上的星星一般无二。
幸世邈站在身后的台阶,手中拿着她买的小玩意,突兀极了。
谢清晏回头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很俗。”他眉眼微垂,目光凝在谢清晏脸上。
月光洒在他身上,此时此刻,他像极了渡人苦难的神佛。
“有多俗?比我的还俗吗?”谢清晏许的愿俗气得要死,是求菩萨保佑他长命百岁。
幸世邈浅浅地笑了:“你永远,永远没有半点忧愁。”
她低头勾了勾手指,乐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幸世邈,可这里是求姻缘的...菩萨会保佑我们所求吗?”
可她还是想笑。
怎么会这么开心呢?对啊,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谢清晏走上台阶,想扑进他怀里,却扑了个空。
哪还有什么幸世邈?
一切都如幻影般被风吹散,以她抓不住的速度消逝,她在黑暗中大声呼喊幸世邈的名字,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
梦醒了。
谢清晏惊醒,心惊肉跳,太阳穴突突地动着,胸口不停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又是太子府了,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昏黄的烛火照亮每个角落,却驱散不了孤寂与沉默。
一名近侍推开门,踱步到谢清晏窗前,看着神魂未定的她,柔声问道:“殿下,您做噩梦了?”
是噩梦吗?她记不清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是三年前的事,她与幸世邈一起去南京督查运河,顺便路过秦淮...梦的最后,幸世邈不见了。
这张床,三年前两人一起躺过无数遍,可自从她娶了太子妃与良娣后,府中人渐渐多起来,两人就再也不便在此相会——她身边的位置,已经冷了三年。
谢清晏不语,平复了许久,接过近侍递来的巾子,揩去额上的汗珠,才定神问道:“有事吗?”
她睡觉喜静,一般情况下,近侍只会在门外候着守夜,绝不会进来。
“小殿下半夜发热了...已叫了太医来伺候。”近侍为难地说出后半句:“但是...太子妃殿下,张良娣和胡宝林似乎吵起来了,得您去评评理。”
原本平复下去的心又猛地跳起来,她匆忙地踩上鞋,披上衣,不顾屋外漫天风雪,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冲向胡嫣萍的院落。
近侍拿了件厚袄追在她身后,口中不停念叨着太子殿下保重睿体,手中的厚袄却怎么也搭不上谢清晏削瘦的肩膀。
远远地,就能看到胡嫣萍的院中灯火通明,宿昭昭蹲在院口抹眼泪,看着谢清晏来了宛如看到救星一般,起身后连礼也来不及行,嗫喏地哭道:“殿下...你快去救救我阿娘吧。”
谢清晏嗯了一声,匆匆地抚慰了一下她的头,披上近侍递来的厚袄,提步往里去。
只见院中大雪厚积,胡嫣萍穿着单衣跪着,半个身子都要陷在雪里,手高于顶,费力地撑着满满一盆凉水,晃动间溢出来的凉水顷刻冻结成冰,挂在她发髻上成了冰溜子。
胡嫣萍看到谢清晏,无力地唤了声殿下,声音和举盆的手一样在寒风中颤抖,似乎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谢清晏将胡嫣萍手中的水盆接过放下,轻轻扶起冰雕似的人,无奈叹气:“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