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问诊(1 / 2)
在下界,是不允许使用术法的。
无论是医治还是武斗,都只能用自身所学的本领,动用妖术那是禁忌。
这倒不是赫胥拘着白术,而是三界规则就是这样。
不过,这也是赫胥将白术安排进军营的原因之一,妖术被禁,任凭谁都没法儿找到这只狐狸。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白术入军营的几个月后,北方传来战事。
此时的东都繁华依旧,丝毫不受传言的影响。
白术站在军营的后山上遥望北方,他问肩上的黑猫,“这就是您所说的祸乱?”
黑猫抬起后脚挠了挠痒,口吐人言道,“祸乱实则早就起了,起于朝纲,只是当朝皇帝一叶蔽目,又听信谗言,乱世也是顺理成章罢了。”
白术伸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边往山下走边宠溺地说道,“您这天天和我待在一起,怎么就知道的这般清楚?”
黑猫嫌弃地想避开他的触摸,却因为身子矮小,脚下方寸,没躲得开,于是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白术气愤道,“管好你的蹄子,别以为小爷扮作猫,就当真是只猫了!”
赫胥这副小猫的样子,白术已经习以为常了,任他发多大的脾气,在白术眼里都是极其可爱的。
他假意歉疚道,“是,我会管好自己的,所以您是怎么知道的?又窥探天机了?”
黑猫在他肩上甩了甩尾巴,一边舔着前爪一边回说,“这还用窥探天机?皇帝纵情声色早就不是秘密了,你瞧瞧这几个月,有多少波流民了?再看看这军营,还有储备军的样子吗?内忧外患,他们一个都没处理好,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听着肩上的声声控诉,白术不禁皱起了眉,他问,“这么严重吗,那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黑猫叹气道,“差不多吧,总之有的受呢。就小爷所预见的,大厦将倾,盛世不再。”
一人一猫回到营帐外便停止了交谈,人多口杂,要是让谁听了去,保不齐要说出闹鬼之类的话了。
人闲是非多,在这毫无军纪可言的城防军中,白术算是见识到了当朝军事的豁口。
他一个闲散的妖尚且看得清,可见赫胥所说非虚,朝纲早就乱了。
月中,不过几日的功夫,叛军南下已呈破竹之势。
消息传到城防军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
白术一边配比着伤药一边闲话道,“就这一盘散沙的兵,还想去打仗?我瞧着要不了几个月,咱们都得迁徙。”
黑猫窝在晒匾里晃着尾巴嘲讽道,“你太高看朝廷了,小爷赌他们坚持不了一个月。”
白术停下手中动作,诧异的看向黑猫询问道,“这么快吗?”
他这才刚着手配置伤药,要是连一个月都扛不住,他这么点药材,怕是也救不回几个人了。
黑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奈的说,“只怕更快,天时地利人和,朝廷一样都不沾,皇帝昏庸,奸佞当道,谁都救不了。”
朝廷具体是如何裁决的,军营后方的白术不知情,但从城防军突然紧张起来的氛围可以看出,都城很快也要打起来了。
只是,这样一支兵微将寡的城防军,能挡得了几时。
白术不是冲锋陷阵的兵,赫胥带他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上阵杀敌,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于是,外面如何慌乱都影响不到军医署,白术只管尽可能多得将三七、白及、马钱子磨粉入药,一包一包地摞在药架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应付战损最快捷也最有效的药方,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作为医者,白术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可当他亲眼瞧见,留守洛阳的李、卢两位守城官因拒降而被诛杀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哀鸿遍野。
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了百姓的恐慌。
有些仗不必打,大军压境就能摧垮一座城。
如赫胥所说,朝廷征兵不足一月,洛阳就沦陷了。
城防军痛失将领后便成了叛军的战俘,本来这支军队也没什么战力,叛军瞧不上这群乌合之众,也就将他们当成了苦力。
可另白术奇怪的是,军医署倒是没受到波及,只是几位军医被困在药房,房门紧锁。
洛阳沦陷当日,赫胥就跑没影了。
走之前他让白术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两日。
两日后,黑猫从药房的屋顶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白术的肩上。
白术传音问道,“去哪儿了,两日都没回。”
黑猫扒着白术的肩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传音回说,“出去转悠了一番,叛军暂时按兵不动,要在洛阳盘踞,好像是那老贼旧疾犯了。”
白术听得恍然大悟,他瞄了眼各自蹲在角落的几个军医好笑道,“难怪没动军医署,原来是有所求。”
黑猫抬眼瞧了药房一周,高傲地扬着脑袋道,“这里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怕是还得靠你。”
白术挑眉看向黑猫,一脸的不解。
黑猫跳下他的肩走到紧闭的门前,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又“喵”了一声。
只听赫胥语气嘲讽的说道,“朝廷派来的守城官其实还在路上,一路招兵一路前行,这会儿被拦截在了潼关,短时间内洛阳怕是要自求多福了。”
白术也走上前,瞧着外面的战俘被鞭笞催赶着,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前些天还瞧见这些人畅聊着将来要如何邀功,这会儿一个个竟都成了叛军的奴隶。
他惋惜道,“君不仁,臣不纯,将帅无能,士气不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黑猫转过脑袋看向白术,语气调侃道,“不错嘛,多读些书还是有用的,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白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操作台继续研究药方。
却听见角落里的一个军医丧气地数落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折腾那些玩意儿,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活下去吧!”
黑猫听罢白了那人一眼,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向白术,口中“喵”的一声显得有些不屑。
白术只觉好笑,他分明听见赫胥说了句,“废物”。
他埋首继续配比着药方,不忘开口提醒道,“叛军为什么将军医署留下,你们想想其中关窍,杞人忧天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知道,赫胥出去打探这一番消息,不单单是为他们自己解决危机,毕竟一个神一个妖,还能被凡人给怎么着了不成。
只是他还不知道,赫胥想的比较远,为的可不单单是这几个军医。
洛阳沦陷的半个月里,即便被关在药房,白术还是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哭嚎声。
他是妖兽,他知道什么是屠杀,他也曾见过屠杀。
那一声声的哀嚎,像极了他小时候在堂庭山见过的,族人被残杀时的境况。
白术闭上眼想屏蔽掉这一切,却听见赫胥出声安抚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有些遗憾是时候弥补了。”
白术这才顿悟,原来此一遭,是这个用意。
他神情专注地盯着案台上的黑猫,眼里满是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