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采衣(1 / 2)
世间有个比较飘渺的东西,不仅凡人忌惮,妖和神仙也忌惮。
那便是所谓的天道。
有人说,天道是万物生存的法则,也有人说,天道是凌驾于神之上的神祖。
陆吾却觉得,天道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天下太平,生灵永昌就行。
可天下太平何其难。
陆吾原是想放任穷奇蚕食妖族不去管,可日子久了,昆仑山下聚集了一批又一批的妖。
妖也贪生,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寻求神仙的庇护。
昆仑乃是仙山,山里还镇压着一些远古时候的恶灵,一两只妖倒还好,妖气重了,总是要担心影响了封印。
无奈之下,陆吾还是选择出山追捕穷奇。
只要穷奇疲于躲藏,小妖们也总能在夹缝中生存,不至于被残杀殆尽。
陆吾不在昆仑山的几十年间,白术就被困在冰潭中,整日对着冰棺里的“英招”。
无聊的日子久了,他想起当年赫胥给他的陶埙,想着将来还有机会,便又开始练习吹埙。
白术是个有天赋的狐妖,但他的天赋中不包含音律。
赫胥曾说,万物皆可修行。
所以白术将练习吹埙也当作是一种修行,他自己并未感觉到不妥。
直到某日,他正吹得投入,却被一声尖锐的嚎叫声惊歪了调子。
“别吹了!比哭丧还难听!”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白术瞬间全身的毛都惊悚地立了起来。
冰潭是昆仑圣地,也是禁地,要不是白术背靠真神,陆吾是不会将他关在此处的。
而同在此地的,只有冰棺里的那个沉睡了两百年的槐江山之主。
白术僵硬的转过身,眼角瞟到冰棺上的那只葱白玉手时,先是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他在看清冰棺里缓缓探出的头时,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欣喜。
棺里的紫衣女子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揉揉耳朵又接着揉腰,抱怨道,“天杀的,老子活了近万年,还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调子!三界还真是人才辈出!”
白术伸出去拉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冰棺里坐着的紫衣女子,撇着嘴收回手,顺势将陶埙塞进袖中。
“先看看自己什么装扮,再开口说话吧!”
白术嫌弃地转过头不去看那女子,双手揣进袖中坐到石台上看着潭底。
棺里的女子愣了会儿,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浅紫色衣裙,顿时大喝出声。
“什么情况,谁给老子换了女装?”
白术听得双眉紧蹙,他转过脸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辞?谁会没事给你换衣裳?莫不是睡傻了?”
女子吃力地爬出冰棺,扶着棺檐仔细打量着自己,一脸的莫名,“怎么回事,老子怎么变了女儿身?”
她活动着躺僵了的身体,袖摆一挥,将自己换了一身五彩羽衣,同时也变成了一个面目俊秀的少年郎。
白术眼睁睁看着“英招”一瞬间变成男的,竟还穿着色彩斑斓的羽衣,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指着少年结巴道,“你……你还真是……可男可女啊!”
少年瞪过去一眼,语气里充满鄙夷,“没见识了吧,我可是两性鸟!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
白术憋着嘴收回手,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还是英招神君平易近人。”
少年听了白术的话,也跟着感慨了一句,“那可不,我家神君可是顶顶的好!比那老匹夫强多了!”
“老匹夫是谁?”白术好奇的问。
少年蹲在白术身旁拖着下巴回,“你家陆吾神君呗,还能有谁!”
“哦。”白术附和了一句,想想不对,转眼怒道,“什么我家的?他怎么成我家的了?”
少年奇怪的看向白术,上下打量了一番质疑道,“你身上有那老匹夫的封禁,你不是他养的灵宠?”
白术听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的怼了回去,“我看你是真睡傻了。”
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撩着白术的白发,指尖打着卷,他问,“你不是老匹夫的灵宠啊?那你身上怎么会有神的印记,还挺重的呢。”
白术嫌弃的将自己的头发从对方手中抽出,这才慢慢察觉出不对味。
他审视着身旁的少年,少年眉目俊秀,却难掩傲气,脸颊延申至耳后有一整片绒羽,周身都是五彩神晕,目测比自己矮一个头,跟赫胥差不多高。
想到赫胥,白术脸色又暗了下去,他轻笑一声说,“你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年挑挑眉,无所谓道,“好像是这么回事,所以你是谁?”
看着少年一脸的求知,白术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问少年,“你还记得自己是槐江山之主吗?”
少年愣了一下,皱眉想了想,他问,“英招神君陨落了?”
白术点点头,看着冰潭底下那抹红色的光晕,语气平静,“忘的还挺多,想必也不记得槐江山被屠一事了。”
“什么?”少年噌地站了起来,怒道,“槐江山被屠?哪个天杀的干的?当老子死的吗!”
白术也不去看他,只轻笑一声回说,“你也是因为那人才在此沉睡了两百年,我还以为是被陆吾唤醒的,看样子不是了。”
少年又是一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又转身看着那口冰棺,喃喃道,“我死过一次了?”
白术嗯了一声,没再多话。
任谁听到自己死过一次,应该都不好受吧。
奈何,却听身旁的人兴奋的跳脚。
“靠,老子不会有凤凰的血统吧!这还能涅盘重生的!”
白术被这一波转折惊得愣是没反应过来,他睁大着眼盯着水面发呆,脑袋里思索着,到底是自己被囚禁的不正常了,还是身旁的少年不正常。
少年拍了一把白术的肩,语气里难掩的激动,他问,“快说说,我是怎么死的?又是谁将我丢在这边的?这是哪儿?”
白术看着少年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眉头越皱越紧。
“你到底是谁?怎么和我印象中的英招神君一点都不像?”
起止是不像,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温婉大方,一个简直没眼看。
少年指了指自己,骄傲地介绍道,“我啊,我是英招神君养的神鸟鵸鵌,名唤采衣,采撷的采,衣袂的衣!神君给我取的名字!”
看着这样活泼的少年,白术心里想着,这个模样像谁。
长留吗?不像,长留小时候就一板一眼的,敖虞说,他像老学究。
谢申?也不像,他带的第一个孩子,性格怎么都有些像他自己,稳稳当当的。
难不成是莫沉焉?
白术心里念着记忆中的名字,突然觉得,有些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尤其是那个从出生起就带在他身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