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色槐花(2 / 2)
“屁的倔强。”陆吾话说的糙,语气里却尽是无奈,“当真是将死之人,脑子也愚了。即便成了神,我们到死都还是兽,他这般耗尽法术维持着人身,叫我如何救他?不变回原身,我要怎么修复他的心脉?他这是在与我搏命呢。”
“知道救不回来,你还分给他神魂?”赫胥看似百无聊赖的将双足探进冰潭,实则悄悄将神力送至潭底的红光中。
陆吾看着赫胥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笑。
他知道,赫胥这是在帮他稳固圣石,但赫胥不声张,他便装作不知道。
陆吾看向潭底那颗圣石,想起了那日的假心脏,忍不住叹息,“世人皆贪生,他却为我甘愿赴死,我不该救他吗?”
赫胥瞧着差不多了,便将冻红的赤脚收回,两脚对着搓了搓,“真是因为这个?难怪你救不活他,自欺欺人的何止他一个。”
看着陆吾发愣,赫胥撇了撇嘴,提醒道,“你与旁的天神不同,你统管众仙,毫不夸张的说,如今这世上除了小爷,便是你陆吾,你想救一个继神,还是能做到的。可为何偏偏救不活他?什么时候你将这个问题想通了,他什么时候便能醒。”
近百年来,陆吾一直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就像赫胥所说,这世上除了赫胥,已再无真神。而赫胥的真神之力却非通常的神力,说白了,他除了能放大世间善恶运势,便只有续命这特殊能力。
相较于赫胥,陆吾倒更像是个真神。
可他仍旧唤不醒英招。
不对,不是英招,他叫什么?
陆吾努力回想着过去那些日子,英招叫他什么来着?
他好像从来没关注过,那只鸟叫什么名字。
只记得那是鵸鵌,是英招养在身边的神鸟。
赫胥回到落脚的仙府时,察觉到三人都不在府中,却在远处的山坳那儿嗅到了狐狸的味道。
他转身往山坳走去,身形一步一移,像是游玩般走哪儿看哪儿。
这是他第一次上昆仑山,要不是顺着白术的气味,他还真能迷失在这处处法阵的仙境。
还没瞧见人影,赫胥便听见了长留的欢笑声。
顺着声音寻过去,他看见白术站在树下托着小长留,而长留正伸着小短手够着树枝。
赫胥走到白术身后停下脚,他问,“怎么跑这么远?”
白术闻声转过头,一眼便瞧见赫胥正抬眼望着自己。
他收回高举的胳膊,将长留抱回怀里,转身笑着向赫胥摊开掌心。
“你看,红色的槐花!”
怀里的长留也咯咯的笑,学着白术的样子朝赫胥伸出手。
他的手里也是一把花骨朵,渗着淡淡的红。
“花!花!”
赫胥接过白术手中的花骨朵,不解的问,“这花怎么了?”
却见白术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好似清风拂面。
赫胥困惑,刚要追问,就见敖虞从树林深处走来,他的手中,也握着几枚未开的槐花。
“我看过了,这一片的槐花都是这种红色。林子太大了,根本走不到头。”
瞧着赫胥和敖虞都是一脸的疑惑,白术终是将事情原委给道了出来。
“这个英招不是原本的英招,我只知道她是一只神鸟,继承了英招的山神之位,成了新的槐江山之主。在那之前,她应该就已心悦陆吾神君,但不知怎得,她变幻成英招神君的模样做着山主,因为她不仅继承了神位,还继承了英招神君的神武九天,所以骗过了昆仑山上的一众神仙,包括陆吾神君。”
白术看着漫山的槐树林,感慨道,“至于这槐花,她曾指天为誓,等槐江山上的槐树开出红色的花,她便答应做陆吾的夫人。可惜槐江山被屠,回不去了。”
长留咿咿呀呀地伸手想去够头顶的花骨朵,将凝重的气氛一扫而散。
敖虞看着手里的红色花苞,喃喃道,“陆吾神君这是将槐树林搬来了昆仑,可她为什么要化作英招神君的模样呢?”
“他是鵸鵌鸟,世间唯一的两性动物。”赫胥将手中的花苞一一捻开,里面赫然是紫红色的,“他从小便跟在英招身边,是以成了神鸟。只是他早早将自己定义成雄性,倘若真如白术所说那般,他应是没做好面对陆吾的准备,便借着英招的身份一直拖着。”
赫胥的话如一道惊雷,在白术和敖虞间轰然炸开。
他们看向彼此,敖虞的眼中是惊诧,而白术的眼中却是惊慌。
二人很快便将情绪掩藏好,不去回应赫胥的话。
赫胥只以为他们太过惊讶,没作他想。
几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往回走,路上闲聊着要在昆仑山住些日子,便没再多说什么。
回了仙府,白术将长留交给敖虞照看,便去找了赫胥。
他问赫胥,“大人,英招神君还能醒吗?”
“你希望他醒过来?”
白术点着头,认真回道,“他帮过我,不止一次。”
赫胥知道白术在乎的人不多,很明显,假英招算一个。
他看着仙气缭绕的昆仑山,想起那个求他救人的真天神,赫胥释然的笑了。
或许他是渎神了,但不可否认,他是个还算称职的神。
赫胥看向白术,脸上是少有的惋惜之色,“神若是出手救人,便一定要知道自己救的是谁。就好比招魂,总要知道那魂魄姓甚名谁,才能叫的出来。你去告诉陆吾,如果记不起他的名字,便只能任由他做个活死人。还有,他到底为何要救那人,这个问题他若是想不明白,即便人醒了,他也留不住。”
白术诧异地看着赫胥,从之前他对鵸鵌的描述,白术便发觉他对情爱并不反感,而眼下这番话,白术更确信,赫胥是能参透情感之事的。
因为鵸鵌是两性动物,所以不反感。
还是单纯的对情爱不反感。
白术不敢猜想,他怕某些情绪藏不住。
更怕如敖虞说的那般,成为他的负累。
至于沉睡的英招,白术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只能靠陆吾。
谁都插不上手。
凡间的四季更替,在昆仑山上是丝毫也瞧不见踪影。
山里的气候全看陆吾的心情。
他心情好,便是晴空万里。
他心情不好,便是雾霭延绵。
但终归是没有雨雪的。
因为雨雪多了,花会败。
那片好不容易盛开的紫红色花海,万一被浇败了,有些人怕是要心疼的。
毕竟,那是用心血染上的色彩。
任谁见了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