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亥（1 / 2）

第二日清晨，胡亥是被扶苏叫醒的。

他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问发生了什么。

扶苏看着幼弟如往常般并无异样，问道，“昨夜你去竹林了没？”

胡亥拍了拍脑袋，“呀，我给忘了，昨夜睡太沉，没起得来！”

扶苏转身看向旁边衣架上黑色的寝衣，皱了皱眉，“那会是谁？”

“昨夜发生了什么？”胡亥边起身边问。

“竹林起火了，烧了个干净，清平的那两个道童跑得快，没烧死。”

“全烧没了？”胡亥惊讶道。

他还没去救狐狸呢，怎么就烧了？

扶苏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你干的，幸好不是。父王大发雷霆，说要砍了纵火之人。”

胡亥缩了缩脑袋，走到衣架旁更衣，指着寝衣说，“这寝衣我都没动，唉？我的袍子呢？”

“既然与你无关，那这件事我便不管了。”扶苏转身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说，“对了，清平从父王那儿回去后便不见了，不知是不是烧死在里面了。”

胡亥动作一顿，喃喃道，“难怪父王这么生气。”

此事后，始皇派人搜查清平药师的下落，搜了很久都没踪迹，这才将清平仙人的身份给曝光了。

有说清平是昆仑仙山上的仙人，也有说他是个道士，专攻炼丹之术。

还说这清平仙人已经有几百岁了，一直受雇于秦国王室，为君王研制不老丹，至今已经服侍了十几位秦王。

只是这不老丹成了个笑话，毕竟没有一任秦王能长生不老。

扶苏听了这些传言后，当作笑话讲给了胡亥听，胡亥听完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狗屁仙人，仙人能被火给烧死？真是笑话！”

看着胡亥张狂的模样，扶苏觉得有些陌生。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胡亥，真真是变了个性子。

千里之外的槐江山。

英招将脏兮兮的狐狸安置在瑶池的莲台上，任凭瑶池水冲刷着它的身体。

看着狐狸奄奄一息的的样子，英招觉得脑仁疼。

虽然还活着，可这比死了好不到哪儿去，即便泡着瑶池灵泉，没个几十年怕是也好不了。

这可怎么跟那人交代。

英招气愤地甩过长袖，将捆绑着的清平甩在了地上。

清平打了几个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装死的青年，英招不悦道，“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

青年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一只被神豢养的畜生罢了，还能弑神不成！”

英招听笑了，她讽刺地俯视着清平，笑道，“你觉得你在本君面前算什么？你可知本君在这狐狸的主子面前又算什么？清平啊清平，枉你活了这么些年，竟敢与真神作对！陆吾说他不打女人，可我告诉你，这事要是叫他知晓，他定要剔了你的仙骨，丢去畜生道！”

“真神？”地上的青年口中发出女子的声音，表情惊惧，“不可能，真神早已绝迹，怎么可能还有真神存在？”

英招轻呵两声，转身看向瑶池中被冲刷得渐白的狐狸，语气冰冷，“你当初是见过他大闹昆仑山的，你以为他凭什么敢？你又以为我与陆吾为何要护着他？”

清平笑的绝望，“可即便如此，他的血肉也依旧炼不出长生药，我岂不成了笑话？”

英招回头看着那张脸，嘲讽道，“孟宁仙君已然仙逝，你即便用他的样子活着，又能如何？长生？真是笑话，你还嫌活得不够久吗？”

“不够！”清平狰狞地坐起身，望向英招，“我们成仙为的不就是永生？这才多久？孟宁就死了！什么仙逝？那就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胡闹！”英招一掌挥出，将清平拍飞出去，“你魔怔了？成仙是为了永生？你告诉我，这世道谁能永生？女娲能吗？伏羲能吗？他们都不得永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英招指向瑶池，声音止不住的发抖，“哪怕他只是个普通的狐狸，就能任凭你如此折磨吗？清平，你是个女仙，本应仁慈，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抽血剜肉，两百年！你折磨了他两百年！”

清平看着池里的狐狸，眼神逐渐变得贪婪，“他说这狐狸体质最接近神，它的血肉能重塑仙身，还能延年益寿，一定是我用的不够，一定是……”

英招听的脊背发寒，她揪住清平的衣襟问，“他是谁？谁教的你这么做？”

清平看着英招的眼睛，不说话，只是笑，笑的惨淡。

“说！你若不说，这事就没完！那位神若是不解气，孟宁也休想安息！”英招将清平拽向自己，几乎贴上脸。

“不可能。”清平摇着头，笑的牵强，“他既是神，便不会做那些个腌臜事，你莫要框我。”

英招气笑了，她松开手，任清平跌坐到地上，“你是真不了解那人，他护短的狠。陆吾可说了，他的人要是不长眼动了这只狐狸，那人能将昆仑山给掀了。你和孟宁，相较于昆仑山，孰轻孰重？再者说，什么是腌臜事？你做的这难道不叫腌臜事？怎么你清平仙君做得，别的神仙就做不得了？”

清平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她不信一个神能做到如此，为了区区一只狐狸，与昆仑仙山过不去，她怎么都不信。

英招见她如此，猜是问不出什么了，便遣了人将其压入地牢。

剩下的，就要等陆吾归位后他自行处理，她不好越俎代庖。

看着莲台上的狐狸，英招轻叹一口气，“你也听见了，她受人蛊惑才造下此等祸事，昆仑山有责任，但背后之人才是主谋……”

只听得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瑶池中传来，“知道了，此事昆仑山自行处理吧，不用和他说了。”

英招有些惊讶，“不让那位知晓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不去告状吗？

“不用了，他的时间宝贵，这等小事，便不用惊扰他了。”

英招原是该高兴的，这件事瞒着那位，对陆吾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但瞧着白狐气若游丝的样子，她高兴不起来。

这孩子满打满算也不足千岁，在她眼中就是个娃娃。

可受了这两百年的苦却一声不吭，靠山强大却不依仗，倒是她比不得的境界。

英招心里感叹着，真神教出来的孩子，果真不凡。

瞧着白狐昏睡过去，英招又操心起另外一件事。

当初说好了，清平留给陆吾自己收拾，可她瞧着狐狸的惨状，一个没忍住，直接将人提了回来，怕是要扰了陆吾的计划。

加之，为了避免小胡亥揪着夫人的事不放，她顺手抽掉了他那一夜的所有记忆。

英招掐指算了一卦，抿紧唇，有些心虚。

她可能真将事情给办砸了……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胡亥十三岁这年，始皇提拔了一位文武双才的中车府令，名赵高。

扶苏不喜此人，觉得他不纯善，奈何始皇器重他。

也是这一年，始皇嫌弃幼子顽劣，遂命赵高教其狱法，端正仪态。

胡亥这三年本就斗鸡遛鸟，不学无术，一听要受教，立马去找扶苏支招。

扶苏瞧着无奈，可原本他对幼弟这几年的脾性就颇有微词，如今始皇命人教他，即便不喜赵高，可不得不承认那人的能力不错。

于是在扶苏的劝诫下，胡亥成功与跟赵高走到了一起。

这原是一桩好事，胡亥有机会矫正姿态，但事情却发生了偏差。

公元前213年，始皇听信了李斯的谏言，焚诗书，坑术士，隔年事态较之更甚。

扶苏对此事态度相左，遂上书劝谏始皇。

然，此举引得始皇震怒，将其发配于上郡，无昭不得归。

扶苏这一走，赵高对胡亥的态度便逐渐虚与委蛇。

此时的胡亥，因着四年前的事变得易燥跳脱，却不自知。加上扶苏要求他跟赵高好好学，于是赵高怎么教，他便怎么做，不过问缘由。

等到他发现事态不对时，已于随驾东巡途中，始皇病逝。

胡亥偷听到赵高与李斯密谋，要诛杀扶苏，并拥他继位。

这消息如天雷般惊醒了胡亥，他知道始皇意属长兄扶苏，也自知没有能力登顶那个位置。

可他同样没有能力阻止赵高，甚至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于是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紫衣仙人。

入夜守灵时，他跪在灵柩前，心里不停默念着仙人，虽不知其名讳，却依旧希望仙人能够显灵，助扶苏渡过此劫。

这些英招都看在眼里。

自从她发现自己扰乱了陆吾的劫数，便一直以小斯的身份留在胡亥身边。

而此时所发生的事，她也都看的真切。

始皇是病死的，却也是被赵高暗中用了药才重病不治。

而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君王。

被他赵高架空的君王。

但这些英招不能干涉。

可现下胡亥想要保住扶苏，却不得不叫英招插手此事。

十岁之前的胡亥，对扶苏的感情远超生父，要不是她一时兴起抽走了胡亥的部分记忆，导致他神识受损，性情突变，也不至于行差踏错，走到今日境地。

看着胡亥痛苦的样子，英招不忍，于是决定去上郡保下扶苏，想着事成之后再告知于他。

然而天不遂人愿，也不遂神愿。

胡亥偷听到消息时，赵高已经假传了遗诏前往上郡，令扶苏自杀。

英招赶至上郡时，扶苏已然自戕。

她没救下扶苏，不敢去想胡亥得知消息后的反应，也自觉无法面对陆吾。

于是英招偷偷换走了扶苏的尸身，并用法术将其封印起来，带去了鳌岛。

胡亥继位后，他自知无力与赵高抗衡，于是一边假意与之周旋，一边想尽办法或是保下，或是偷梁换柱，救下了其他手足的性命。

扶苏曾教他仁义，如今明面上他做不到，私底下也得想办法去做。

至于史书会如何写，他不在乎。

因为他在乎的人，已经死了。

英招在鳌岛的第三年，那个神醒了。

她眼见着黑彪在石台上站起了身，周边泡着灵泉的妖物们纷纷朝拜，那场景将她震撼的不敢发声。

黑彪踏出石台的瞬间化身成一个少年，一袭黑色的衣袍浸泡在水里，像盛开的黑莲。

英招单膝跪地，虔诚道，“恭迎吾神归位！”

少年四下扫了一眼，没见着熟悉的身影，于是他垂眸望向英招问，“你怎会在这里？”

英招仰望着少年，态度恭敬，“大人，小神有事相求。”

少年皱眉望着英招，嗅着她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抬了抬手问道，“白术在你那儿？”

“是的大人。”英招起身回说，“您的狐狸在凡间被王室抓了去，关了些日子，受了点伤，陆吾下凡历劫顺便帮您将它救了出来。如今小狐狸在瑶池闭关。”

英招不敢说实话，一方面是那狐狸自己不想告知实情，另一方面，她怕道出实情，他便不肯救扶苏了。

少年挑眉轻笑，像是看穿了英招的小心思，“你这是要挟恩图报？”

英招不敢与其对视，她低着头思量道，“小神不敢！小神愿与陆吾全力相助小狐狸渡仙劫，以报大人的相助之恩！”

她在赌，赌那只狐狸在这尊神心里的分量。

少年看着眼下的这座岛，眼神锁定在某个位置，语气轻飘飘的。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必除了小爷这条命，也不值得你们换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