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游击战连载之七十七；山雨欲来（2 / 2）

众人听他一番高论，无不热烈鼓掌。魏毕勇闻言，默默不语。政训处长胡岩中校，看着眼前的桑叶水，又来作挑拨性地发难：“八路军生活不讲究，但对饮食卫生总要注意吧，这玩意也能入口吗，以此等粗野之物招待三位前辈，不是待客之道吧？”

钟开山端起眼前大碗，喝了一口，慢慢地放下，娓娓道来：“诸位大驾光临，有人认为，东道主似乎应将墙上挂上提香或莫奈的油画、范宽和李成的山水画、脚下铺上红地毯、眼前放置些紫檀木、花梨木茶几、茶凳，以景德镇云壶泡上上等的明前西湖龙井或雨前碧螺春，或用宜兴紫砂壶沏上大红袍、普洱，然后，在房间放着舒缓的肖邦钢琴曲、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或衬托着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然后品茗观赏楚腰馆娃跳着交际舞、踢踏舞，再让几个穿着旗袍的淑女做茶艺师前来照应，但是，现在是抗战时期，国破家亡，日寇一来，遍地屠戮，老百姓或有侥幸逃脱者，因流离失所，连饭都吃不上，作为军人，身负杀贼之重任，岂有心思去顾及这些奢靡之物，即使是将来有条件了，共产党人也不搞这一套。

再说这碗中清水，乃门前山泉，即可直接饮用，也可随取随煮。昔年竹林七贤和陶渊明，结庐在人境，何等的高节隐士，不都是喝的这种水吗，不过时间地点不同罢了。

这桑叶，并非粗俗之物，《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多有提及。关于它的中药效用，历代医国之手早已详尽记述，今人也有专着问世，比如眼前这位贾博老先生，就写过一本《本草拾遗》，其中有一章，专论桑之奇，你可以抽时间仔细拜读；此外，桑自《诗经》之后，多入文人吟咏之作，建议你有功夫多请教甄老前辈，他在《太行之桑》一赋中，托物言志，自表高怀，其命意深刻，读之令人顿生高山仰止之情。有二位大儒在此，关于桑的林林总总，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他一席话，使甄无为、贾博二位先生肃然起敬，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人居然知识如此丰富，就连自己的着述也了如指掌。

二人于是一起拱手：“钟团长过谦，老朽岂敢称大儒，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胡岩见钟开山一出口，便说文化瑰宝、历史典故、诗词歌赋，早已震撼，此时，只有钦佩之意，哪还再接话。

就连梅青、沈石听了钟开山的一番话，对他也刮目相看。梅青心想：“这个家伙，不过上一年小学，便去马戏团学徒，他怎么懂这么多，往日真是小看了。”

沈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只知道这老兄对江湖上那些勾当娴熟，对拳脚、用兵在行，没想到，拽文也一套一套的，但他平时却装作不会说大道理，可能是怕抢了政委出彩的机会，由此看来，团长品德可敬。”

李来福站在一边，听团长拿甄无为、贾博的书来说事，既显了自己的学问，又巧妙抬举和团结了二位老前辈，借力化解了胡岩的挑拨并且打压了他，便思索：“团长今日一石三鸟，实在高妙，这是多读书的缘故，他平时交代，多给他找书、买书，我还不知何用，这会才明白，不是团长博学，就被这个家伙羞辱了!”

钟开山见大家都不说话，就端起茶碗，对众人一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以茶代酒，敬大家一碗，祝合作愉快，请!”说完，站起来，一饮而尽。其余诸人，也站起来，或喝，或呷、或抿，但“祝合作愉快”这句话，却都喊了出来，不过，有人是真诚，有人是装模作样，有人只是嘴唇动了动。

《中央日报》记者辛建女士一招手，国军士兵抬过来几个箱子，她介绍道：“来时，也没带什么礼物，受94师委托，给八路军部队带来几瓶酒、几斤肉和一些食品，望笑纳！”钟开山笑容可掬地看着礼品：“客气啥，都是自己人。

我穷得叮叮当当，也没有可回敬的，只有用鬼子炸弹皮打的菜刀，一人送一把，特别是这把大的，请务必转交葛子雄师长，做个纪念！”甄无为听后，站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几个人一起往外走，钟开山也不真留，只是客气几句，就把他们打发了。

李来福看着几个人的背影，问钟开山：“你真相信他们的这些鬼话？”“嗯！”“94师吃了亏，不报复，还会联合？”“联合就是为了报复，94师恨不得把新三团现在就吃掉。只是目前还没这个本事。”

说完，看看沈石，笑道，“有个美差，吃喝玩乐不愁，你干不干？”沈石眨眨眼：“让我去到94师当观察员？”“非你莫属，带上李来福、岳刚一起去，怎么样？”钟开山说完，沈石立即答应。 “一听说吃喝玩乐，脸就笑得像面瓜，告诉你，这是94师给新三团灌的迷魂汤，想用糖衣炮弹来腐蚀咱的干部，要是敢胡作非为，看我怎么整你！”梅青咬着牙警告。

钟开山嘻嘻笑起来：“出淤泥而不染，酒照喝，但是信仰不能丢，那事更不能沾！”沈石咧起嘴：“就兴你俩卿卿我我，不许俺和人亲热亲热？”梅青瞪起眼：“要是有辱我八路军的清誉，扒了你皮！”沈石急忙辩解：“我是那样的人吗，不就是快活快活嘴？干嘛吹胡子瞪眼，说这么狠的话！”钟开山拍拍他：“你这叫无中生有。

她想吹胡子，有吗？”沈石也嘿嘿地一笑：“我既没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梅青喝道：“滚，准备去吧！”沈石走后，钟开山冷笑一阵：“94师，这回肯定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新三团接了！”“你是说，他们要用美人计？”梅青瞅瞅他。

钟开山笑吟吟地歪起脑袋：“对，你看那个女记者，我怀疑，不，我肯定，不是军统就是中统，这个活，你包了吧，免得其他人沦陷!”“我倒是觉得你接这活合适，那样，葛子雄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你不怕我沦陷？”“不怕，你要是沦陷，早就沦陷了!”“需要你配合！”“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会满意的！”梅青说完，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文件夹，开始忙活起来。

过几日，代表团二次造访，传话说，94师同意不设中间地段，派的军事观察小组也马上就要到来。

钟开山和代表团聊完后，记者辛建过来试探：“钟团长，我能给你照张像，作为抗日英雄进行宣传吗？”“英雄不敢当，不过，照相我还是挺喜欢的，最好是我们几个先照一张，纪念这一可喜可庆的日子!”

钟开山兴高采烈地提议。“好，好！”大家一起表示赞同。梅青自报奋勇：“你们站住一起，我来照。”辛建把手中的照相机交给她，和钟开山站在一起，其余几个代表团成员也一起站好。梅青仔细看看辛建：“你的头发有些乱，这样和我们的团长站一起拍照可不行，来，我给你理理！”说完，把照相机放在一块石凳上，就拿起梳子向她走去。

这时，一个孩子走过来，大叫一声：“好玩！”便拿起照相机就跑。梅青急忙喊：“孩子，别拿，这是阿姨的东西，别碰坏了！”另外几个孩子急忙跟上去，喊道：“给我玩玩，给我玩玩！”那个孩子不给，于是就争抢起来。忽然，哗啦一声，照相机掉在石头上，镜头被摔得粉碎，孩子见状，一起跑得无影无踪！

钟开山勃然大怒：“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调皮，警卫排是怎么搞的，为啥不把他们赶走？”梅青也气呼呼地喊：“真扫兴，咋就来了一群孩子呢？”李来福马上解释：“刚才代表团一来，孩子们看见辛建女士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就感到稀奇，于是追了过来。你也知道，咱八路军不许驱赶不懂事的儿童，就让跟了，谁知道他会抢呢！”

辛建非常气愤，但不好发作。钟开山吩咐：“想办法到城里给修理一下！”辛建急忙推辞：“算了，我自己修吧！”说完，把摔碎的照相机拿在手里，一声不吭。“到屋子里喝茶！”梅青急忙打破僵局，招呼大家。

代表团走后，沈石看看钟开山和梅青：“二位导演的这出戏不错啊!”梅青叹口气：“这馊主意我可想不出来。”钟开山装作一副心疼东西的样子：“一部好照相机，可惜了！”李来福撇撇嘴：“想利用这个机会来对咱根据地拍照，没门，第一个回合，94师就输了，现在场上比分，一比零！”沈石纠正道：“不是一比零，而是三比零，团长把几个民主人士拉过来，又打退了94师军官的挑拨、嘲弄，已经赢两局了。”

钟开山摇摇头：“无聊的较量我可不干，得赚钱，要从葛子雄那里弄点银子花花！”说完，冷起脸，“传我的命令，从即刻起，执行引蛇出洞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