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痛苦的根源(1 / 2)
车帘徐徐展开,层层叠叠的人群随即映入眼帘。
人群中,一个身着素衣的和尚半跪在地上,和尚相貌清绝,仿若深山涧月,出尘无垢。身上的僧袍染上了斑驳的血迹,恍惚间,更像含笑杀人的修罗。
“是无相。”
无相?
轩辕兰辞讶异的抬起了眼,他在深宫待了十几年,但也听说过这个人的法号。这人与其说是僧人,却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连将他抚养长大的寺庙,也没能幸免于难。一夜之间,香火鼎盛的宝重寺,三十七个僧人,皆惨遭他的毒手。慈眉善目的佛像,被血水浸透,竟变得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只是,他跪在这儿做什么?
“是那个妖僧!”
“赶快报官,把他抓起来,免得祸害大家。”
“走走走,别管这闲事儿,不想活了吗。”
这妖僧的武功,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死在他手里的江湖豪杰十之七八,可不敢触他的霉头。
“他衣袍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啊。”
“好奇心害死猫,别看了。”
“他动了,快跑。”
“妖僧要大开杀戒了!”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救她。”
“救,救不了,她,她早就死透了。”
“救她。”
“真救不了。”
“救她。”
无相似乎机械性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而医馆的大夫瘫软在地上,神色惊恐万分,想晕死过去,奈何那根紧绷的神经始终断不了。
这疯和尚,天要亡他啊!
可怜他上有老下有小,虽不说什么悬壶济世,倒也做过不少救死扶伤的小事,这是造了什么孽,今日要命丧黄泉了。
无相笑了笑,缓缓站起身。
衣袖之下,是一颗似乎被烧焦的人头,头骨被摩擦得有些光亮。想必这人,天天抱着这颗人头摸来摸去,都盘出光泽来了。
遇到神经病,可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不,不不不,放过我的妻儿,求求你了。”
他横竖都是一死,但希望这个妖僧良心未泯,能放过他的家人。
“天子脚下,岂容这个妖僧猖狂。”
“陈大夫多好的一个人啊。”
“妖僧,拿命来。”
这妖僧好像受伤了,如此一来,赢他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然而,还没等那个江湖侠士靠近,便被妖僧手中的佛珠打碎了头盖骨。那白花花,血淋淋的脑浆流了一地,看得人直作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妖僧的武功,放眼天下,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别,别杀我。”
医馆大夫眼睛一闭,他下辈子再也不做大夫了。
“无相。”
穆清川及时出声,拦住了那人要大开杀戒的手。
天子脚下,他要是堂而皇之的杀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无相回头,穆清川的出现倒是让他转移了注意力。大夫只能医治一具躯壳而已,但他不一样,也许真能做到召回亡灵,起死回生。
无相每前进一步,留在这里看热闹不怕死的人便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直直通往那马车。眼尖的人已然发现,那是国师的马车。
谢天谢地,国师在这里。
有国师在,这妖僧定不敢再作恶。
医馆大夫连滚带爬缩了进去,紧紧将医馆大门关上。神明保佑,这尊杀神终于走了。
搬家搬家,马上搬家。
穆清川微沉:“无相,你又是何必呢。”
一念放下,才能万般自在。
无相怀中的头颅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后来不知怎么,他了断红尘,入了佛家。佛法造诣极深,深得住持看重。
而他的未婚妻却一直在等他,守着双方爹娘在他们年少时定下的一纸婚约。
再后来,镇子上起了病疫,粮草枯绝,死于怪症的人越来越多。这时,镇里的人想到了用年轻貌美的女子献祭天神,兴许就能解决这场祸患。
而无父无母,自幼在无相家长大的那位姑娘,便成了最好的祭品。无相的爹娘责怪她是个扫把星,害得自己的儿子出了家,自然忙不迭的将人送了出去。
那天的天气很是晴朗,女子被架在高高的火堆上,原本一丝微风都没有的天气,竟刮起了大风,熊熊的烈火以燎原之势将那一声不吭的女子焚烧致死。
罪恶不会因为被火湮灭而消失,病疫越来越严重,镇上越来越多的女子成为了这场荒诞闹剧的牺牲品。
等无相赶回来时,镇里的年轻姑娘都死绝了。
病的病死,疯的疯了。
“她可以献祭,为什么他们不可以?”
“你明知道死去的人,便是死去了。”
说到这儿,穆清川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轩辕兰辞坐的方向,叶姑娘的存在,好像打破了常理。若是让无相知晓叶姑娘的存在,怕是又要惹出不少事端。
“那你又是信的什么理?”
“穆清川,我可以不杀他们,但你的命,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你若不能救活她,就去死吧。”
眨眼间,二人坐的马车便被强大的内力碾得粉碎。
轩辕兰辞稳稳落在一侧,瞳孔微微一缩,冷得刺骨的杀气险些压抑不住。这个疯和尚,真是该死啊,竟敢惊扰他的叶姑娘。
二人腾空而起,一招一式皆是惊心动魄的杀招。被卷入战斗的瓦砾寸寸成灰,连大地都被重新渲染了一遍。凌厉的罡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底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老百姓可就倒霉了,被砸得头破血流还是轻的。
无暇顾及的人头不知何时滚到了她的脚边,她支撑着下颚,盯了好一会儿,微微叹息。罢了,倒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死后也不能得到安宁。
双手结印,周围的声音开始静了下来。
无相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变化。这些景象太熟悉了,都曾是他停留过的地方。最终,景象停留在了他离开家的那一天晚上。
月色无垠,妙龄女子看着他留的信低声啜泣,黯然神伤。
没一会儿,他看见了他那稳重自持的爹闯入了女子的房间,狰狞蛮横的霸占了女子,那神情,恐怖得陌生。
他的指节用力得发白,这些都是他不曾知晓的晦暗。
女子被送去献祭的夜晚,再次遭到了镇令以及镇令下属的侮辱。
到了第二日,那些人还让她换上了比白纸还要白的罗裙,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身上的污秽。
他们疯狂的笑着,而他从那熊熊的烈火中,仿佛看到了那双清澈却又麻木的眼睛。
她仿佛在笑他,在他成佛的道路上,可曾有一点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