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谎言（2 / 2）
“好热闹啊。”
他眼镜的镜片上闪着光，这让一边的皮克看不清他的表情。
皮克说，
“我们快点落座吧，马上到了要开始的时间了。”
“莱纳，你也去准备吧，你还得过安检呢，不是吗？”
然而，莱纳和波尔克都看向同一方向。
皮克皱了皱眉头，难得莱纳和波尔克有共同关心的东西。
她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然后也愣住了。
一个有点苍老的身影坐在阿尼的位置，手里还拿着阿尼的黑白照片，仔细地看着。
那个身影，隐隐让人觉得有点熟悉。
波尔克有点愤怒地低声说，
“你们看，不知道谁占了阿尼的位置。”
“哪里跑出来的大叔啊？我去把他赶走！”
“连尊敬死者都不知道吗？”
皮克还不太确定，莱纳却抢先出声，
“等等，波尔克，那是……”
这时，那个人看向他们，显然是认出了他们。
吉克率先走了过去，作为战士长，他不能不对烈士家属表示慰问，至少他要代表马莱军方尽到应有的礼节。
“雷恩哈特先生，您怎么来了？”
“如果知道您要来的话，我会跟马莱报告，让他们单独给您提供座位的。”
“还有这次来往的费用，我会让上面给您报销的，您不用担心。”
此时，其他的人也觉察到了雷恩哈特的到来。
虽说原则上，这里是普通艾尔迪亚人禁止进入的地方。但是在马莱丢失两只巨人的当口，在这种情况下把战士的家属请出去的话，未免就太让雷贝里欧收容所的居民们和战士候补生们寒心了。
就算他们心里再讨厌艾尔迪亚人，也得把表面功夫做好。
再说了，这个瘸了一条腿还满目沧桑的中年男人，又能拿马莱怎么样呢？不过是个伤心的父亲罢了。
像是这样的地方，他又不可能常来。这样想着，马莱方的人也渐渐宽容，并且自己陶醉在自己的这种仁慈大度里。
雷恩哈特点了点头，
“谢谢你，吉克。”
然后他看向一边的皮克，
“你是皮克吧？都长这么大了。”
皮克露出有点腼腆的微笑，
“雷恩哈特先生，您身体还好么？我们战士队的事情太多了，从阿尼她……之后，都没来得及去看您。”
在长辈面前，皮克还是很受欢迎，而且也是很懂事而善解人意的。
“阿尼她，如果到现在，应该也像你一样大了。”
这句话说出来后，大家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莱纳站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他咬了咬牙，看着雷恩哈特先生走到他面前。
马塞尔死了之后，他不顾其他两人的反对，坚持要继续始祖夺还计划。
而最后，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只有他一个人侥幸从那座岛上逃了回来。
对于阿尼的父亲雷恩哈特先生，他无疑是问心有愧的。
他暗暗决定了，无论雷恩哈特先生怎么责骂他，怎么打他，他都会默默忍受一切。
然而，雷恩哈特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连你也长这么高了。”
莱纳一愣，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雷恩哈特不再看他，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座位边上，扶着扶手坐下。
显然，不用拐杖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毕竟他年纪上来了，还有一条伤腿。
波尔克自觉自己刚才有点莽撞，声音有点大了，于是难得地乖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不一会儿，听证会开始。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审判台上投射下一束灯光，照亮了莱纳颇有些胡子拉碴的轮廓。
莱纳穿着一身陆军的军装，手上象征性地戴着手铐，低垂着头接受着来自周围黑暗中一双双目光的凝视。
按理说这样的或者质疑或者厌恶或者好奇的目光，他早该习惯。
但，最让他无法习惯的，是黑暗中，来自阿尼父亲，以及贝尔托特遗照的目光。
至于其他的，什么荣誉马莱人，什么布朗副长，什么铠之巨人继承者，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吊车尾的战士候补生，绕了这么一大圈，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然而，此时的所有人看向的也不是他，而是曾经在帕拉迪岛生活过的前马莱间谍。
这也是他的身份，此时，此地。
会后，人流渐渐散去，他换下衣服后匆匆找到雷恩哈特先生，却发现他还在阿尼的座位上坐着。
看到他一脸热汗地冲过来，雷恩哈特稍微笑了下，
“他们，允许我把这张照片带回去。”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阿尼的遗照。
莱纳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又无从说起。
贾碧从门口冲了进来，
“莱纳！”
“终于结束了！你没事就好！”
“接下来有预定么？我问过皮克桑她说没有了，接下来带我们一起去逛街吧？乌德他们也很期待呢！”
乌德和法尔科他们也出现在门口，乌德听到贾碧这么公然地“出卖”他就不乐意了，
“喂！明明索非亚也说想去，怎么就提我一个人的名字啊？”
莱纳有点为难的样子，说，
“抱歉，贾碧，我这边临时有事。暂时不能陪你们了。”
一边的法尔科倒是看见了莱纳身后的人，
“您是，阿尼的父亲雷恩哈特先生吧？”
“您跟布朗副长有事要谈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贾碧，走了。”
法尔科向来是这里最体贴的人，贾碧也看出来了，莱纳此时大概是没心思跟他们逛街的。
于是贾碧撅了撅嘴，一步几回头地跟大家走了。
“能陪我这个老头子走到车站么？我今晚就回雷贝里欧收容区。”
雷恩哈特先提议道。
莱纳跟雷恩哈特一老一小，并肩走在夕阳的街道上，阳光把树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这条通往车站的路仿佛长到没有尽头。
“抱歉，因为我的独断专行，所以，害死了阿尼。”
虽然他明明知道，不管是在马莱的人面前，还是在这次维克托家族的审判庭上，他已经把这件事来来回回说了很多次了。
可是在面对阿尼的父亲的时候，他还是非常后悔和愧疚。
“你是在说你害死了阿尼吗？”
雷恩哈特说，拐杖一下下地敲击着地面，步伐缓慢却坚定，
“可是我不明白。”
“因为，我坚持要继续进行计划，所以，阿尼他们不得不听我的。”
“如果那时候我们就回马莱的话，您也不会失去您的女儿。”
“因为我想当英雄，因为我的虚荣心，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状况。”
雷恩哈特却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
“虽然提出计划的人是你，但是，阿尼她不是同意了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时候你们还小，又忽然看到同伴在眼前被吃掉，还要面对周围有其他无脑巨人的威胁，在那种情况下，即使是大人也很难冷静吧？”
“而且说到底，马莱的局势，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之所以阿尼会按照你的计划来，是因为她也想到了事后可能被马莱处罚，所以害怕了吧？”
“在当时，继续进行始祖夺还计划会发生什么，就此返回马莱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所以，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你看，就连维克托家族，不是也没有怪你们吗？”
莱纳微微皱眉，不可置信地抬头，
“可是，您这次找我，不是为了……惩罚我吗？”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孩子拿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冲了过来，把他们两个人冲到了人行道的一边。雷恩哈特在花花绿绿的气球中看着那些孩子稚嫩的脸庞，那些脸像是花儿一样从他面前一闪即过，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女儿的事情。”
“最该被惩罚的，不是莱纳你，而是我们这些吧孩子送上战场，让他们为了我们的安定生活而拼命的大人。”
“孩子，其实是大人的奴隶啊。”
“把阿尼送到马莱军方手里，不停地用残酷的训练来压迫她的，是我啊。”
“为什么，只有失去之后，才意识到失去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呢？”
雷恩哈特看向莱纳，眼底有点湿润，
“其实，应该是我们这些人，向你道歉才对。”
莱纳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落泪。
“但是，我还没有死心，我还是希望，阿尼她还活着。”
“所以，莱纳，我想问你，你觉得，阿尼她现在，有多大可能，还活着呢？恶魔之岛上的那些人，会让她活着吗？”
雷恩哈特的那双眼睛逼视着他。
走到了车站，雷恩哈特跟莱纳道谢，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的路，莱纳。”
“以后，也希望你能有时间来看看老头子我，我还想知道，阿尼在那边到底过着什么生活。”
“什么东西都好，因为我不想忘记她。也想知道，她在我不在的那五年里，有了怎样的成长和改变。”
“而这些，也只有你能讲给我了。”
莱纳点点头，表情坚定，
“我会的。”
他目视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走进了车站，直到自己再也看不见。
这次，比起什么马莱战士，他更愿意自己是阿尼和贝尔托特他们的同伴。
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从马莱给他们编织的军国美梦中清醒过来。
他不能糊涂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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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莱篇的情节大家会觉得看起来有点乱吗？不乱我就继续这样写了，乱的话……我考虑调整下……
今天还有一更，如果鲤鱼没开始咸鱼的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