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义庄风波(1 / 2)
空气潮湿浑浊,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酸臭。
一提白纸灯笼挨个穿过尸床,昏黄的光线下,原本清冷的义庄泛起虚渺暖色。
斑驳陈旧的墙壁,隐隐浮现人形轮廓。
黑影不断往深处走去,刚行了数步,一股寒意陡然升起。
“嘤嘤……嘤嘤…”
细碎的低泣钻入耳道,挠得人酥痒难耐。
身着灰衣麻布的沈眉皱了下眉,面庞浮出疑色。若是白日实属平常,可这半夜三更何来吊丧?
不过须臾又释然,心中无鬼自不怕邪,她仍不紧不慢往怀里掏弄。
“呲!”
燧石碰撞出火星,随即一盏锈蚀的油灯被点燃。
依靠微弱光亮,整个内堂布置便尽收眼底。
最靠里摆放有一张长形木质供桌,除了案下对称的卷云装饰外,并无繁杂花纹,显得格外古朴简素。
盛贡品的三两个陶碗直接倒扣着,香坛也只余凉透的灰烬。
正堂由中间小道隔开,左右整齐排列一具具尸骸,或已敛毕安放在棺椁内,静待入土为安;或无主不知姓名者,仅以白布覆身。
而那凄厉地呜咽就从东南角传来。
离得近了,尸布下有一小块凸起微微颤动。
她面色如常,向前一把扯下了布盖。
入眼便见一只毛色暗淡,脊椎骨节节隆出的黑鼠,横躺着趴在死者胸间。
义庄这地原就偏僻,平时人烟罕至,冒出几只老鼠并不稀奇。
奇就奇在它眼瞧遮挡物除去,也不及时躲闪,反而将肚里的绒毛贴近尸体衣襟。细巧的鼠耳低垂,嘘眯着眼,温顺得犹如驯养过般。
担忧老鼠啃食腐肉,沈眉掩去心底疑惑左手持油灯,右手正待驱散。
“嘤嘤……嘤嘤……”那泣声又起。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沈眉侧身望向女尸脚趾悬挂的小木牌。
黑墨寥寥几笔,述尽一生。
“桃庄婢女小春!畏罪自缢。”沈眉檀口亲启,习惯性迅速打量起尸体。
自从穿越来北宋后,沈眉并没有继承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只是听救她回来的福伯说,当时她满身是血,昏倒在悬崖底。
而脑海里残存的片段,还停留在解剖室。
作为检验科首席法医,她正熬夜检验车祸遗体,没曾想竟昏了过去,再次睁眼便径直穿到这儿。
救她的福伯看守着本县义庄,沈眉扮作男子顺势待在这,专司值夜。
虽然来义庄后偶尔也会遇到诡异之事,可她原本就时常与尸体打交道,故胆量比旁人大上几分。
回头再细打量榻上女尸,看年纪也就在十五、十六岁左右。容貌清秀,气韵天成,再有个两三年,必定出落成美人儿。
只是她手心全是厚茧,加上肿胀裂口的指关节,恍若七八十老妪,与其水嫩脸庞形成剧烈反差。
既然死因是自缢,沈眉视线落在尸体脖颈处。
拿着油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光影随之晃动。
环形水平状暗红色条纹赫然入目。
沈眉杏眼微瞪,不由分说俯下身儿将油灯凑近,又仔细辨认一番。
不过须臾,她已心思百转。
虽然呈斑点状的血萌能够证明,这印痕确是生前伤,并非死去作伪。可这怎会是缢死所造成的痕迹。
无论缠绕的是何物,缢死靠的都是自身体重压迫脖颈窒息死亡。一般最为常见的悬梁,人死后脖间会形成明显的U型提痕伤。
反观小春这条水平走向的红痕,更像被他人从背后袭击勒毙。
沈眉边思索,手脚也没闲着,继续查找起其他线索。
这具尸体没有明显的挣扎迹象,脖颈间勒痕清晰,并没有发生偏移。手指指甲完好,衣物鞋底也不见擦挂。
要知道活体在濒临死亡那一刻,会使出全身气力阻拦。如若凶手不是臂力惊人,那就是死者处于昏迷,或机体呈现病患状态,导致强弱悬殊无法挣脱。
可无论凶手是谁,如此浅显易辨的死因。按常理来说,仵作怎会查验不出,除非……
她的心隐隐传来刺痛!
有钱既然能使鬼推磨,那篡改验尸格录也不过是桩小事。
既然真正死因已经找到,那接下来便是判断死亡时间。北宋没有现代的尸温计,那就只有土人用土法。
沈眉试着按压尸体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肉,见其仍旧保持着一定弹性,但留有尸僵曾经出现的痕迹。僵直状态虽消失,积垫在肢体下方的深红斑却已成片。
结合现在时令推断,尸僵在入夏之际完全解除约莫一天半,而尸体是今夜亥时衙门差人送来。
沈眉回忆着衙役们的说词,眉头不由得一皱。
衙役称桃庄大夫人前儿丢失金钗,搜查时发现女婢小春寝房匿藏贼赃,随后她便上吊寻了短。
直到府内千金发现她的尸首,才慌忙通知官府。待仵作验完出具好尸格,见主家无意收敛,便遣衙役先抬来义庄再行定夺。
虽然乍听并无破绽,可细下推敲。
从府衙到义庄,不过半柱香的距离。纵然尸检过堂有所耗损,算算时辰女尸也不该呈现如此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