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求职无门(1 / 2)
自1066年诺曼公爵征服者威廉入主英伦以来,坐落于泰晤士河上的伦敦塔已经历过卫城化、要塞化、监狱化等诸多变迁。它看似威严,实则水性杨花,在悠久的历史中不断变换着内部的职能。它曾是一座抵御外敌的堡垒、皇室休憩的宫殿、处决犯人的刑场,更有过作为天文台、铸币厂、军械库的光辉历史。但对于“伦敦塔究竟是做什么的”这一问题,恐怕所有英国人都会给出一个统一的答案——高级监狱。毕竟,在这昏暗、潮湿而阴森的古老建筑里,安妮·博林女王、苏格兰的玛丽、简·格蕾女士以及诸多政治犯的亡灵仍在游荡徘徊。甚至,就连那位合法继位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恐怕也要为她被关押在伦敦塔的经历而感到后怕吧。
“听着,等你获得了那个档案管理员的职位以后,就给我好好找一找……不,你到时候就给我开个后门,让我自己进去找吧。”巴德老爷一边走,一边对阿尔弗雷德交待道。
此时,马车已停在了伦敦塔卫城外围的道路前,而为了显示出诚恳的态度,巴德老爷执意要阿尔徒步走完最后这一段路,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已经决定要竞聘一个岗位,那就要趁早进入状态,说不定伦敦塔人事部的家伙们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他们呢。
“我说过了,我要参与你的探险!”阿尔弗雷德反驳道。“如果你只是要我帮你开门,然后就把我晾在一边,那我可不干,所以,你最好告诉我要找什么东西,不然你就自己去应聘吧!”
“哼!你这不知感恩的小东西,以为我真的没你不行吗?路德……”
“路德维希是个酒鬼,恐怕还没进到伦敦塔,他的臭味就把面试官们熏跑了呢!”
“嗯,嗯……乔治……”
“老乔是个强壮且正直的男人,他当狱卒会非常称职,但要他去管理文档?恐怕你得先教他向官僚体制的乌烟瘴气低头认输!”
“你别得意,小鬼头,我还有米勒·邓肯呢,他可是我巴德老爷麾下的精英人士!”
“对啊,巴德老爷麾下的精英邓肯,毕生的愿望便是看着他的主人出丑,让老爷羞愧、难堪!要是他当了文档管理员,说不定会从哪挖出一份巴德老爷坐过牢的记录呢。”
巴德老爷气馁地垂下了头,承认自己的手下并没有正常到足以胜任这份工作的人物。
“好吧,好吧!”他气愤地嚷道。“就算便宜你了,阿尔少爷,你听着,我答应过罗伯特先生,绝不把你卷入有损名誉的事件之中,所以,我派给你这个任务,已经算是我所能接受的极限了,你可要记清楚了,不可以越界!”
“行了行了,快说吧,你要我找什么?”
“我要你,给我查一个过往的犯人,约翰·劳伦斯。我要他的全部信息,包括身平、履历、罪名。”
“约翰·劳伦斯,知道了。”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
“这很重要,你要用心一点!我花了这许多钱给你弄来这张简历,可不是让你把一切都搞砸的。”
“你真讨厌,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信不过我,那就自己进去!”阿尔不耐烦地说。
“我是认真的,阿尔少爷。如果你和我一样,渴望解开失落宝藏的秘密,那就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的下落,他的一切都是谜,而这些谜团将引导我们从起源穿越迷雾,去往真相。”巴德老爷苦口婆心地说,神情比平常要严肃了很多。阿尔弗雷德意识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在心里不住地默念约翰·劳伦斯的名字。
伦敦塔的接待大厅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队,无数渴望得到工作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忍受着伦敦的腐臭空气和11月的天空那并不令人感到清凉的阳光,等待那些决定他们命运的大人们到岗上班。见此情景,就连巴德老爷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抱怨的怪叫。
“我们应该早点来的!”
他的话引来了敌视的白眼,他只好拉了阿尔,乖乖跟在队伍最后面。
“你最好成功被选上,不然我浪费的时间可无处索赔啊!”他抱怨着,一边用手使劲扇风。
“我以为你说过一切都没有问题的,我可什么都没有准备!”阿尔惊愕地嚷道。
巴德老爷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叠羊皮纸,塞进了阿尔弗雷德的怀里。
“这可是我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你现在有空就看看吧。该死,阿鲁埃那小子,用词简单,道理却很深奥,让我在抄写时,忍不住遐想连篇。况且我都多少年没去法国了,翻译这些法语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你还懂法语?”阿尔有些吃惊。
“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不学无术的家伙吗?我好歹也是个商人,干的就是与外国人沟通的活儿。我告诉你,除了法语,我还懂一些拉丁语、西班牙语和俄语呢。”巴德老爷得意地说。
“懂那么多,大概都是半吊子的功力吧……”阿尔看着手中那张被翻译成英文的羊皮纸,并把其中一些句子指给了巴德老爷。“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写的什么玩意,我根本看不懂啊?”
“你不如说你自己是个半吊子,所以才看不懂吧!”巴德老爷一把抢过羊皮纸,凑到眼皮子底下细看起来,只一会便憋红了脸。
“我……我说过了,这是阿鲁埃那小子写的东西,意思深奥,要翻译就很难了……再说了,我是个商人,擅长的是与人交流,又不是写这些文绉绉的文章!”
巴德老爷一定感到颜面尽失,才这样逞强。其实,只要他肯把原稿拿出来,找法国人凯奇医生来翻译一下,说不定效果会好很多。他那独占世间精品的恶习,实在是令人费解。托他的福,阿尔感到自己已经到了被淘汰的边缘。
“行了,你先挑你看得懂的地方,熟练熟练,反正那些面试官都是官家养的无能之辈,兴许他们以为看不懂的东西才是厉害的东西呢。”
“他太乐观了。”阿尔弗雷德心想。要是只用一叠天书就可以打动面试官的心,他又何必花功夫去找阿鲁埃代写呢,阿尔自己都能憋出那种故作高深的文章来。
他们又一直排着队,所幸面试官们总算是上班了。队伍在缓慢移动,午后毒辣的阳光炙烤着排队的众人,在这恶劣的环境下,唯有从泰晤士河边吹来的微风能给人一丝安慰——尽管那依然很臭,但比起被暴晒,阿尔甘愿让鼻子忍受异常的味道。巴德老爷早已顾不上绅士风度,他将外衣脱了,整个套在头上,尽管这样能够遮阳,但被捂住的热气也流通不畅,只把他蒸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他那引以为傲的两截八字胡须,也因为浸入了太多的水分而下垂,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颓丧。
“你最好给我成功,阿尔少爷,不然我这一趟就亏大发了!”他又一次埋怨道。
阿尔也热得头晕目眩,他很想问一问,为什么巴德老爷愿意自找苦吃,顶着炎热的太阳陪他来应聘,那个约翰·劳伦斯到底是什么人物,值得巴德老爷付出这么多?然而,此刻的他实在是没力气开口,只能心中呐喊,希望巴德老爷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并用同样的心灵感应将答案传回给他。
他们又等了许久,许久。大概四点不到的时候,接待大楼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排在最前头的人擦了把汗,兴致勃勃地往门里走,却被里面的卫兵给推了回来。一个身着黑色长袍,头戴白色假发的官员从门里走了出来,他手上捏着一根丝巾,冲排队的人们一甩,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行了,时间到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被炙烤了一下午的众人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听了这话,愤怒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喂,你说什么!”
“骗子,现在明明才四点。”
“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就让我一个进去就可以了!”
人们激动地冲击着大楼的大门,却被赶来增援的士兵们给顶了回来。
“怎么,还有人敢在伟大的国王陛下及神圣的大不列颠议会的眼皮子底下撒野,是嫌脑袋待头上的时间太久了,想被砍掉吗?”官员尖声叫道。
在场的大部分人,自然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求职若渴的他们,白白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等来的却是人事部官员提前下班的消息,他们一个个都像濒临爆发的火山一样,仿佛眨眼之间便要荡平整个伦敦塔一样。但愤怒并不是寻常百姓的常态,只过了一会,理智便战胜了冲动,官员的话像一个大木塞,硬生生地塞在了火山口,也将众人的怒火塞回了胃里,真是叫人有苦说不出,有气无处发泄。人们留下了几句抱怨的脏话,便纷纷散去了,毕竟,保住脑袋可比获得一份工作要重要得多。
“真是辛苦你了,巴德老爷。”阿尔满肚子怨气,不无讽刺地说:“看来,我是得不到这份工作了,你可别怪我不给力,你连把我弄进那扇门都做不到!”
“这可不行,我热了一下午了,多米尼克·巴德的汗水,绝不应该这样白白浪费!”巴德老爷大声嚷嚷着,却只换来几个守卫大门士兵的白眼相待。
“走吧,别理会这些腐败的家伙们了!”阿尔厌恶地瞪着娘娘腔的官员走进大门。“他们本来该认真履行职责,为国家挑选人才,而像这样混吃等死的家伙,我阿尔弗雷德还不愿与之为伍呢!并且,恕我直言,你也不该为了一个职务,就去花钱找人撰写晦涩难懂的大道理,还强加到我头上!现在可好,你的钱白花了,我们也白白受了一下午的罪,真是自找苦吃!”
“别急嘛,阿尔少爷。”巴德老爷沉下心来,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背,将他带离了办公大楼的正门。“这世界运转的原理,可不是仅凭你那一通气话就能解释得通的。人情世故方面,我巴德老爷比你要略懂一些。放心,没人要求你与他们那种人为伍,我只是一定要得到那份资料,仅此而已。而且,以我巴德老爷纵横商界几十年的经验来看,现在的情形反而对你有利。你要记住,本来就应该免费做成的事情,如果你连付了钱都做不成的话,那只能说明,第一,这件事物超所值,第二,你付的钱不够。”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轻轻抖动,笑着倾听那清脆的钱币响声。
“你还打算拿钱打水漂吗?”阿尔生气地问道。“我看你这纵横商界几十年的脑子,已经糊涂到分不清是非对错了!”
“行了吧,谁都知道这么做不对,但你不做又不行。要改变现状,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资料,快走吧!”
巴德老爷拉着阿尔弗雷德,绕着伦敦塔的接待处走了一大圈,来到了这狭长建筑的后面。比起高大的正门,这里的卫城高大雄伟,占据了伦敦塔的重要位置,木门上雕刻着精致而优雅的浮雕,表面被擦拭得光鲜亮丽,唯有与门框的交界处有诸多磨损的痕迹,看得出这扇门被经常性地使用。门的上方有一个突出的大棚,遮挡住了倾斜着射来的阳光。门前则站着两个卫兵,比起直挺挺地站在正门口的同事们,他们对自己的要求要低很多,只是在阴凉的大棚下,慵懒地维持着站姿而已。
“先生们,能让我进去吗,拜托了!”巴德老爷双手合十,诚恳地对一个士兵说道。
“嘿,你终于来了,我赢了!”那个士兵开心地拍了拍手,然后伸手到另一个士兵的眼前,后者不情愿地掏出了一英镑钱币,塞给那了那个说话的士兵。
“该死的,明明只差一会,我就赢了!”他不甘心地说道。
“对,你是差点赢了,今天这伙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蠢,没一个懂规矩的……除了这位大爷。”士兵喜笑颜开地面对着巴德老爷,眼睛直盯着他手上的钱袋。
“嗯……好吧,先生们,我好像看见你们的钱掉在那边了。”巴德老爷说着,轻轻把钱袋抛到了不远处的花圃里。“如果你们能去看看的话,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哟。”
“你是哪里人,怎么来这么麻烦的一套?”士兵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
“真是多此一举,直接拿来不就完事了,还要我们去太阳底下捡……”另一个士兵烦躁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