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夏日旬的初阳22(2 / 2)
“我挺想试试你给我做的衣服。”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又不是重头再来,又不是只有一个人的独自努力,这次,我们俩个一起!”
“好!我会更加努力的!”
春芽牵起小关雨欣的手,迈开脚步跑动起来。
在此之前,两人从未觉得这片天地是如此自由。
花瓣飘落淌入小河,泛起点滴涟漪,静静随着水波漂流,直到有人挥动鱼竿,花瓣也就如鱼跃般跳起,落到某人的掌间。
“呵呵呵,终于……”
“我就说不需要咱们插手。”
“等待并不是一无所获啊,你看。”
中年男人向郝萧展示手中的梅花,令人惊奇的是,花瓣上竟没有一点水滴。
郝萧于是点起支烟,拿出电话打给莫笛汇报了下,当然,他可没有说任何有关小关雨欣和春芽的事,因为他压根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郝萧起身,像来时那样淌过小河,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沾到一点水,甚至感受不到河水的冰凉。
见郝萧兀自离去,连个招呼也不打,中年男人也是乐得清闲,划起小船继续在小河中玩耍,感受着冬日中的冷暖薄凉。
教室里,春芽为小关雨欣带上她的蓝色贝雷帽,看着满地狼藉,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莫展,他看向了小关雨欣书桌上的袋子。
一件残破的白色衣裙。
一件破碎的黑色礼服。
春芽的目光没有一点哀伤和遗憾,反倒是充满着亮光,似乎已经在构想修补后的衣服穿在小关雨欣身上是如何地漂亮。
当然,漂亮的是小关雨欣才对。
春芽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小关雨欣也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头发。
两个人的模样是何其相称,这种孩童的稚嫩感体现在他们身上显得很讨人喜爱。
两人相视一笑,春芽拿起衣服握住小关雨欣朝着老师办公室跑去。
轻车熟路地来到莫笛的办公位上,春芽十分自然地打开抽屉取出针线,从各种各样的纽扣以及布料中选取合适的部分来对自己的得意之作——属于小关雨欣的白色衣裙进行修补。
突然,他拍了一下脑袋,喊了声:
“糟糕!”
小关雨欣急忙问道:
“怎么了?”
“我把莫笛送我的披肩搞掉了,可恶!要是她知道了不得杀了我啊……”
“可是春芽你现在逃出来,莫老师知道了也还是会……责骂你的吧?”
春芽恍然大悟,旋即大笑道:
“哈哈哈,那就无所谓了。”
“怎么这样对莫老师啊……好可怜。”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小关雨欣也还是有点不厚道地笑了。
春芽把白色衣裙在桌子上铺展开来,手指细细摸索着衣服上的纹路,他的脸庞几乎和衣服贴在了一起,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不愿意带他的眼镜。
“还好还好……坏的部分不是很难搞。”
听到春芽这话,小关雨欣揪着心终于是放下了,但一想到自己给春芽做的黑色礼服的惨状,她内心又不禁一沉。
就在这时,春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小关雨欣顿时一惊,问道:
“这又是怎么了?”
春芽手一抬遮住脸庞,故作沉声道:
“呆萌的雪女啊……本王需要你的帮助。”
小关雨欣愣了愣,然后轻笑着附和道:
“魔王大人要小女子做什么呢?”
“哼哼哼……难得你现在就在这里,本王命令……请求你去洗手间把这衣服穿上,这样我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来将其复原,说不定会让你比之前更好看哦!”
小关雨欣眼前一亮接过衣裙,嬉笑着说道:
“遵命!”
小关雨欣兴高采烈地跑出办公室,一会儿就没了影,在她离开不久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异响。
春芽瘫倒在地面上,冷汗几乎浸透了他的衣服。倒下时打翻的作业本压在春芽的身体上,左手遮挡下的脸庞此刻苍白如布,他的气息微弱不已却在竭力呼吸,可肺部就好像破了洞,再怎么努力填补都无济于事。
紧接着,剧烈痛苦的咳嗽开始折磨他这幅虚弱不堪的身体。
该死!该死,该死……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打开,春芽顿时大惊,然而浑身无力的他只能用手抓住桌脚,拼了命地挪动身体,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可已经太慢了。
在春芽意外的表情中,郝萧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一脸焦急地察看他的身体状况。
“啊……是你啊……我的弟子。”
“少多嘴!真是胡闹!”
“……啊……唉……咳咳咳!真是……和那个女人一个语气……”
“可恶!”
郝萧从兜里取出一个纸包,摊开后却是犯了难,他的手指颤抖地悬停着,却是久久不能选出可以给眼前春芽服下的药片。
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蓝色的,怎么一个颜色都不同啊!
我怎么没能记得所有药的效果啊!
真是该死啊!怎么这么没用啊!我!
“我...不要……吃甜的那个……只要是苦的都可以……都可以……”
春芽有气无力地说完,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郝萧几乎快要崩溃,只得猛咬一下舌头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手指捻动些许药粉放进嘴里,一股直冲脑袋的苦涩差点让他吐了出来。把剩余的药收好,郝萧手忙脚乱地拿出莫笛的杯子接水,回来后索性半跪在春芽面前,布匹撕裂的声音骇然响起,郝萧将那件水蓝色披肩撕下一角,擦拭着春芽嘴角的血迹,然后把药喂到了春芽嘴中。
春芽的脸色依旧苍白虚弱,郝萧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而他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满怀愤恨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外面,已经响起了女孩轻快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从郝萧胸口的口袋中飘出一片花瓣,随着春芽的呼吸钻进了他的喉中。
紧接着,春芽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浮现出饱满的血色,身体好转之迅速甚至连他本人都感到一阵恍惚。
听着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的表情随之变得慌张不已,春芽推搡着郝萧叫他赶紧躲起来,连踢带打,完全不顾脸面。
也就是郝萧把春芽和小关雨欣这两位当祖宗供着,不然换谁来都得急眼。
情急之下,郝萧躲在了窗帘后面,不过这多多少少是有些欲盖弥彰了,但好在小关雨欣现在眼里只有春芽,根本不需要担心会暴露。
眼看着春芽身体好转恢复活力,郝萧总算是松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那朵不知何时落进的梅花,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激。
老登,算你厉害!
当初对你女儿也这么上心多好啊……
见两小孩气氛正好,郝萧按耐住窥视他们的心情,一路摸爬滚打小心匍匐移动,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站在春芽面前,身穿白色衣裙的小关雨欣多少有些羞涩,她摊开手掌,将眼镜递给春芽:
“你害怕注视我的脸对吧?但是没有这个你修补衣服起来会很麻烦的,所以……我安静地背对着你,你自由发挥就好。”
小关雨欣背过身去,春芽犹豫半晌还是戴上了眼镜,小关雨欣的身形轮廓在这一刻无比清晰,春芽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次注视着她的背影默默感伤,可当这模糊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清晰分明,他心中的情绪却是有些纷乱起来。
怎么可能一点波澜都没有啊……
除了妹妹,我还是第一次给别的女孩子做衣服。
这下子,你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不就挥之不去了么……
“不许睁开眼哦,不可以……绝对不行!”
“嗯嗯!”
小关雨欣乖巧地点了点头。
春芽于是拿出卷尺,低垂着头认真打量起小关雨欣身上这件出于他手的白色衣裙。
他现在何其庆幸自己和小关雨欣的身高差不多,不然可就麻烦了。
有一件事春芽没有和小关雨欣说过,那就是这件白色衣裙的第一个试穿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太难为情了,春芽实在开不了口。
想着这些琐碎的小事,春芽脑海中也慢慢构思出了缝补的想法,收起尺子,春芽摘下眼镜说道:
“可以了,你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这样就行了?”
“不然呢,可别小看我啊!”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小关雨欣嘟起小嘴,说道:
“不公平,我也要看你穿上我给你做的衣服的样子。”
“不行不行,我很丑的!”
“才没有,春芽很帅的!你不是说自己是魔王吗?拿出点胆魄来啊!”
“行吧……你可不许笑话我……”
在春芽告知小关雨欣如何缝补后,小关雨欣就在办公室里开始换起了衣服,而他则是去了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模样,余光瞟见一旁袋子里的衣服,春芽的内心是有些忐忑的,不对,非常忐忑。
要是又搞砸了怎么办啊!
万一她看了之后不满意怎么办啊!
她要是觉得付出的努力不值怎么办啊!
春芽看着镜子里脑袋上光秃秃的自己一阵焦头烂额,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现在踌躇慌乱地不行。
不安之余,春芽不禁想起了小关雨欣往日的笑容里,那憔悴的易碎感。
这就是她的担忧么?
这就是她的焦虑么?
这就是她的特别么?
身怀那样的能力,有着那样的容貌,已经够惹人注目了,却还是敢于剪去自己全部的头发。
你是有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啊……
想当初只是剪多了一点妹妹的头发,她就有一个月没理我来着……
春芽沉思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感到身体里一阵抖擞急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慌张了,他推开门想解决一下,却是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烟味。
春芽打眼望去,洗手间里烟雾缭绕,郝萧像个不出世的半仙隐匿在其中,好死不死就在这时还把报警器给触发了,天花板顿时滋出水流给他们淋了个透心凉。
郝萧抹了抹脸上的水,歹心不死地又嘬了一口烟才肯罢休。
春芽黑着脸,怨声喊道:
“怎么你这家伙在这里啊?!”
“我又不知道这教学楼里连洗手间都不能抽烟,那个老登怎么想的,真是一点都不人性化!”
“你在初中生的学校里抽烟还有脸了!”
“额……不行吗?我经常在小学校园里这么干来着。”
郝萧没皮没脸地说道,哪像个成熟的成年人,分明就是个小混混罢了!
还好洗手台这有吹风机,不然又要拖不少时间。
郝萧摸着春芽的头,笑着说道:
“不穿上试试么?”
春芽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适合穿这种衣服,没穿过这么奢华又精致的……怕不好看,而且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这衣服的分量太沉重了……”
“哈哈哈,你竟然担心这个!”
看到男孩不经意间表现出的自卑,郝萧拍了拍他的肩:
“那你有没有想过同样收到衣服的小关雨欣是什么感受呢?”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和小关雨欣之间的事,不过我想以她的性格,当初收到你给她做的衣服时的心情一定是激动得不行。”
“难道承载着你的心意的那件衣服,对她来说不重要吗?”
郝萧取出袋子里破碎的黑色礼服,目光幽远而平静,似乎能透过这件衣服看见小关雨欣倾尽心血缝制时的每一个日夜。
“无论是你给她的,还是她想着给你的这件衣服,她所珍视的,她所挂念的,她所为之努力的,不都是因为衣服上寄托着你的存在吗?”
“我想,她一定是想要去回应你,所以才会鼓足勇气,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将自己展示在人前。而不是为了自己好不好看。”
“现在,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回应她呢?”
春芽长叹了声气,接过郝萧手中的衣服说道:
“你这家伙和莫笛的嘴上功夫,真是一个比一个利索。”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了……各种意义上的。”
“不客气,师傅,哈哈哈!”
春芽微微一笑走进洗手间换上衣服,期间郝萧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带着无与伦比的好心情慢悠悠地走向教室。
办公室,小关雨欣拈着绣花针细细缝补着白色衣裙,她精致的脸蛋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时间渐渐流逝,她手头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快完成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小关雨欣下意识抬眸望去,恍惚间仿佛看见一位骑士站在了门口。
眉宇间的英气和稚气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一起,明亮的双眼中带有几分羞赧,五彩斑斓的破碎的黑,搭配男孩略微有些阴郁的气质此刻却是显得十分相称,甚至,他还有着一顶飒爽的短发。
“说句话啊……我很不好意思的……”
春芽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他可是魔王诶,却在面对她时丢弃了以往的桀骜不驯,甘愿做一位她的骑士。
小关雨欣来到春芽面前,双手捧起他羞红的脸,瞳孔中倒映着他的眼样子,毫不避讳,毫不扭捏地说道:
“很帅哦,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春芽顿时如释重负,小关雨欣突然紧紧抱住他,开心地说道:
“太好了,太棒了……果然这件衣服只有你可以……只有你最适合。”
春芽搂着她,说道:
“我用那件莫笛送我的披肩改了改,把衣服残破的地方补上了,剩下的部分我觉得设计得很好很不错,就保留了一些空缺,没想到刚刚好呢。”
“你真的很用心,很努力呢。”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小关雨欣的小脑袋在春芽的胸膛上一阵磨蹭,似乎是不好意思,又似乎在说比起你还是不及。
小关雨欣问他:
“这顶头发你是从那里得的?我记得……”
“嗯,是洪兰青送你的那顶,我看它放在教室里就拿来用了。好像蛮合适的……”
春芽撒了个谎,其实东西是郝萧拿给他的,还有小关雨欣的蓝色贝雷帽。
“你也换上衣服吧,我回避一下。”
小关雨欣拉住春芽的衣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模样就像是丈夫辞别前依依不舍的小娇妻祈求着他不许走,春芽诧异之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他不敢相信的想法。
小关雨欣拉动窗帘把自己挡住,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春芽说道:
“不许看哦……不许仔细看……”
说罢,小关雨欣便在只有一层薄纱之隔的窗帘后面换起衣服来。
她怎么想的啊!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对不对,我可是正人君子!
我才不会想着去看什么的……
已经方寸大乱的春芽转过身,亦如坚贞的骑士默默守护着小关雨欣。
靠眼睛去看他是看不清的,但是耳朵依然很聪明。
沙沙的衣服摩擦声如晚风拂过树叶般断断续续地传来,衣扣解开的声音像是钟乳石悬垂的液滴缓缓滴落在石板上,激荡起一阵涟漪,滋生无穷无尽的旖旎与纷乱,不亚于一场惊世骇俗的宇宙大爆炸。
拉链的声音,裙带紧束的声音,双腿裹上丝袜的声音……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纤细又柔嫩的手,在春芽心中轻轻摩挲,让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动乱再次死灰复燃。
在躁动不安又无比折磨的等待中,春芽终于迎来了她的声音:
“可以了……”
春芽乖乖地回过身来,再见到小关雨欣的那一刻他轻松地笑了:
“什么啊……这不是比之前还可爱么,哦对了,”春芽走到小关雨欣面前,将手里的蓝色贝雷帽稳稳戴在她的头上,笑道:
“这样,就完美了!”
“嗯!这样就……太好了!”
钟声响起,把恰似元宵般雪暖的冬阳轻轻敲碎,天边流露出蛋黄酥一样温和柔美的色彩,芝麻粒大小的热气球徜徉在霞光的怀抱中,好像一个梦被静静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