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人质情结(2 / 2)
医院的单人床很窄,躺两个人本就艰难,还要顾及着杨乐然那只已经肿成两个粗的腿,不过相爱的两个人,脸贴着脸靠在一起,丝毫不觉得拥挤,很快就都睡了,连进来查房的值班护士都不忍心打扰。
第二天一早,医生查房时,确定杨乐然已经没什么大碍,叮嘱几句注意脚上的扭伤,便安排她出院了。杨乐然不利于行,恨不得一只脚蹦,安奕鸣看着她跛脚独行的模样,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不意外地招致一串的白眼,笑过之后安奕鸣跨步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大踏步往门外走,杨乐然低呼一声,连忙把脸埋进安奕鸣怀里,自我催眠一般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却还是听到护士们捂着嘴偷笑的声音。
安奕鸣是以杨乐然男朋友的身份去杨家的,虽说不是正式拜访,可总不能空手上门,他就到路边小店选购了几件精致礼品,刚拿着东西出来,就看到武思思,她就坐在不远处湖边的长椅上,面色凝重,完全不是平日里爱笑的可爱模样。
“她怎么也来了?”安奕鸣犹豫着该不该打声招呼,转念一想,还是作罢了。代理的那件事已经被人揭开了,当然是有意的,司法局也介入调查,已经不是谢敏能压得下来的,虽然谢敏一再安慰说最多就是个警告,可对刚入行的小姑娘来说,警告就是天大的事,心情不好也是可想而知的。
杨乐然也看到了武思思,随口问了起来,安奕鸣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杨乐然连连叹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武思思。
杨乐然的叔叔婶婶们都很热情,几乎是簇拥着就把安奕鸣和杨乐然迎了进来,说着欢迎的同时把郑晓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说郑晓没名没分住在鲁家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一时又说她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应该下油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骂鲁胜这个最直接的凶手,仿佛没有了他,郑晓仍是会作恶似的。
据安奕鸣分析,郑晓很有可能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在鲁家生活了近十年,遭公婆冷眼、儿子早夭、鲁胜虐待的多重打击,尤其是鲁胜的虐待永远像是把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下,她吃不饱、睡不好,连呼吸都带着谨慎小心,生怕喘得重了,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偶尔有那么一次,她没能满足鲁胜的需求却没遭到毒打,又有那么一次鲁胜竟替她向公婆出头,这样一丁点哪怕是下意识的仁慈,竟成了郑晓的救命稻草,久而久之,鲁胜就从施暴者的角色成了施与者的角色,而她也从胆怯害怕,变成了跟随崇拜,乃至于献祭。
是。安奕鸣用的词是献祭。当郑晓不再能满足丈夫兽欲时,她便将一个个姑娘骗进鲁家又带上三楼小黑屋,当做祭品献给丈夫。这不是毫无理由的猜想,安奕鸣相信,杨乐然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他并不认为鲁胜会在见到杨乐然第一面时就兽性大发,更不要说郑晓行骗时的娴熟,和鲁胜配合时的默契了。当然,鲁家夫妇也是知情的,甚至是纵容的,他们还会凑在一起小声说,就由他去吧,我们没有钱给他买毒品,也就只能管他吃、管他住、管他祸害姑娘,吸毒会吸死人,可糟蹋姑娘却不会死。鲁家小院,俨然就是犯罪的天堂。
说到这里,安奕鸣猛然想到崔业伟案,魏品月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崔业伟定罪的理由是将一个变态送进监狱,就是保护那些包括女儿在内的所有女人。魏品月勇气可嘉,可鲁胜事件中的姑娘们却欠缺勇气,或许她们也不是没有勇气,只是在民风朴素的小城,这样的事只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又或许她们只是外来旅行的姑娘,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人独行,对同为女性的郑晓失了戒心,才狼入虎口。
“唉,早有人报警就好了。”不是安奕鸣自私,是人都自私,他自私地去想,哪怕前一个受害者就报警,杨乐然也不会遭遇今天这样的不幸。
杨乐然轻声回着,“警察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吗?”
昨天中午就有警察到医院询问,问得很详细,问完后,那位长得像铁塔的高个子警察气吼吼地就冲出去了,嘴里嘟囔着,这混蛋该生吞活剥了,另一位文质彬彬的警察歉意一笑迅速追了出去。
安奕鸣找枕头把杨乐然的腿垫高,以免腿脚充血肿胀,又说:“以后可不能干傻事了。”杨乐然就是心软,随随便便就能被一个陌生人给骗了,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线。
杨乐然努努嘴,点了点头,又指挥着安奕鸣给她捏腿捶背端茶倒水,正说着话,窗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推开窗户一看,竟是鲁家夫妇来了。
鲁家老夫妇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上,头磕山响,嘴里哀嚎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胜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呀,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只要能放过他,让我们做牛做马都愿意。”
杨家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们聚在院子里,一个个都没好气地看着鲁家夫妇,杨乐然的二叔随手抄起一根木棒,大有把他们打出们去的架势。
生怕闹出什么事来的杨乐然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鲁家夫妇一看她露面,跪爬过去,磕头如捣蒜,“闺女闺女,求求你了,我们家就胜儿一个儿子,没了他我们两个老人可怎么活、孙子可怎么活……”
杨乐然侧身躲开,初见老人的那一丝不忍已经烟消云散,她不是没想过要帮老人求求情,毕竟她也没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他们哭嚎了这么久竟没有一句提到郑晓,在他们心里郑晓到底是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的儿媳妇,还是一个不用支付工钱的劳动力?“您二位找错人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请问吧。”
“不不不,警察已经把胜儿带走了,只有你,只有你能帮他。”鲁家老太扑过去揪住杨乐然的裤腿,力道之大,杨乐然险些摔倒,幸亏安奕鸣在旁边扶了一把,“你帮帮他,你和郑晓是同学,一定能帮胜儿的。”
终于提到了郑晓,却是在和杨乐然攀关系,杨乐然强调着说:“既然是警察把人带走了,我就更帮不上什么了。”
“你帮得了的,帮得了的,只要你和警察说,胜儿没有把你怎么样,都是郑晓,对,都是郑晓,她嫉妒你,她发疯了,才把你推下去的,对对对,都是郑晓……”
竟然把作伪证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别说后安奕鸣和杨乐然这两个法律工作者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就连杨乐然的堂哥们也都听不下去,架起两个老人就往外走。
杨乐然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虽说鲁家夫妇不讲道理,可昨天两个人还是去医院留下了二百块钱,也能在今天上门为了儿子弯下膝盖,可是郑晓呢?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为郑晓说句什么,一句都没有,郑晓这一生,到底是怎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