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1 / 2)
“任有大小,藿不过以尽所能尔。有列位以死报国的忠臣在前,实在不敢当掾佐一声忠士。”
李藿谦逊的摆摆手,然后直接说出今日来意:“既藿在缯县城下许卢县尉一诺,今日来访便是想求裴掾佐将卢氏抄家一事……”
对裴嵇来说,卢氏阖族有如今都是卢秋自己作的,跟他没有什么瓜葛,但是万一裴嵇真能继任费县县长一职,南亭侯府的态度却能左右出身不显的裴嵇能否在费县站得住脚。
是以不待李藿说完,裴嵇便摆摆手,用一派公事公办的口吻沉声道:“依《大吴律》,投敌叛国皆要(腰)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降城亡子不得与焉①。
纵是此后卢秋戴罪立功,侥幸得入八辟之议②,然其罪在十恶③,也不当一赦。”
若论《大吴律》,李藿可比裴嵇背的熟多了,他对着广固的方向拱拱手,先打消裴嵇的抵触情绪:“援佐所言甚是。卢秋罪在不赦,便是陛下为全吴律尊严,也不会轻易赦免。藿不过布衣,自然不敢妄议。”
李藿说完,见裴嵇没有搭话的意思,便继续道:“然卢氏阖族不过小事尔。藿所虑的,乃是泰山羊氏。”
“白驹的意思是……”提到泰山羊氏,需要李藿在这方面给自己顶雷的裴嵇就愿意听听他的解释了。
“援佐可知,当年泰山羊氏有一个分支因争夺承继嫡脉失败,迁居丹阳郡之事?”李藿先把昨天从媳妇嘴里得到的消息当做秘闻告诉裴嵇。
裴嵇果然摇头。
他细思片刻后,才皱眉道:“白驹是怕南晋飞军事败的消息传回泰山羊氏后,他们彻底倒向南晋?”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尤其裴嵇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下一任费县县长了,他自然要为治下的长治久安做考虑。
李藿点点头,又摇摇头:
“泰山郡与南晋隔着整个徐州,羊氏投南晋做一块飞地,不过是一棵难支的独木。
藿更怕他们断尾求活,投了桓楚。桓楚的豫州军一直陈兵大吴徐州和南晋扬州交界,虽只是预防大吴与南晋侵入豫州,可费县尚有卢氏,若南晋飞军来这一路还策反了沿途其他世家,到时泰山羊氏振臂一呼,带着他们携土降楚……援佐,届时徐州顷刻就会步了兖州的后尘啊!”
听李藿这话,裴嵇重伤都不装了。
他立刻坐起身子,皱眉盘算:
听李藿的话音,他应该是不知道泰山羊氏暗渡南晋飞军时,到底牵扯了多少有走私常仓存粮案底的世家。
可也正是因此,裴嵇才明白,李藿并不是为了给卢氏脱罪以全自己“一诺千金”的名声,才说出这些“危言耸听”的预测。
如果……事情真如李藿预测都那样,那费县所在的琅琊郡就会成了大吴和桓楚的新战场……
他裴嵇真的还有能力和毅力,来做费县这个战时的一县之长吗?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裴嵇被动的经历了一次。
侥幸得活后,那一腔孤勇却再难提起……
“白驹的意思,某已明了。你不愿徐州境内为战火波及,也不愿大吴金瓯再缺。”
一如李藿来前预料的,裴嵇只想借着为国尽忠的功勋成为正官,然后以在费县平平安安的当一两任县长当做踏板,向上升迁。
是以裴嵇权衡了利弊之后,说了活话:“卢氏的事情,某不过一个援佐,白驹在此只是缘木求鱼。”
意思就是让李藿去找南亭侯府。
李藿起身一礼:“李氏蒙南亭侯府庇佑多年,藿既回来,自然要亲自去给老侯爷上柱香。”
望着李氏这匹皎皎白驹,裴嵇难得多了句嘴:“孙叁(孙三郎的大名)已不是原来那个孙叁了。”
经过战火、灭门和复仇的洗礼,是人都会产生巨变。
闻言,李藿后退一步一揖到地:“多谢援佐。还请援佐为我费县上下黎民百姓计,仔细将养身体!此后但有所需,藿必鼎力襄助!”
明白李藿这话的意思,是代表费县李氏接纳裴嵇继任费县之长,再引申一步,万一当不上这个县长,裴嵇也能借此回都城走一走定侯夫人的路子了!
是以裴嵇虽然真的浑身伤痛,却也勉励坐正回了李藿一礼:“李氏白驹,已诺必诚!裴氏仲山,得而获逞④!如若不弃,惟愿你我二人兄弟相称。”
裴嵇要跟李藿平辈论交,可李藿的直觉告诉他不要答应。
“裴世伯与家父乃是同侪之交,藿久而敬之⑤,不敢逾举。”枉顾了李清烦裴嵇烦得不行的事实,李藿婉拒后便再次请辞。
裴嵇倒也没有强求,只是在李藿快要走到门口时,又叫住了他:“白驹,无论卢氏如何,费县县尉一职势必要空下来,你可愿屈就?”
李藿是拒了两次郡级征辟的徐州名士,裴嵇问他是否要在小小费县当一个县尉,说句屈就不是谦辞而是事实。
闻言,李藿站定身子,思及昨夜李清那句:
“小娘这样精心的养着南地那些人……死了一个两个也要仔细记录。若我做了县尉,便由不得她了。”
终是暗暗一叹。
他回身与裴嵇温润一笑:“藿志不在此。”
再次拱手谢过裴嵇的聘请后,李藿毫不留恋的走了。
李藿回家抱着肥儿子阿炈找大黑玩儿的时候,李萦芯也刚从阿蜜的怀里接过范泰瘦瘦小小的庶子阿砖。
门口,已经洗涮干净的静月与小四娘在前,小三郎与小四郎跪成两排,自报过名字后便规规矩矩的伏着身子,等待定侯夫人发话。
大概是因为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未满周岁的阿砖只要不饿就不会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