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帝王心(2 / 2)
“不碍事,与傅卿征战长途相比算不得什么。”
可他到殿内等报,等来的却是兵部尚书肖进。粗梢眉赤红面,皮囊粗犷甚伟,但却是个比例失均的削薄身,正冠齐服。
高座帝王立刻变了脸,问道:“这个时辰你来作甚?可是又何事要报?”
肖进不言只是递去一封信笺,封章盖印焉看是正经东西,帝王招手让郑廉转递呈上来。
展开看了几行字,温宏哲便气冲满面拍案一呵:“谁给你的这东西?”
肖进连忙跪地,答道:“是扶西巡抚张尚给臣的东西,扶西一地临外土疆域是边关要塞,最早失守便差些失了边防一带兵马,百姓受压近两年之久,却有巡抚司前来报......说扶西百姓安愉欢承并无收押发难一说,臣近月派人查探才知......”
肖进狠抽了一口气,声气大振:“是临川王不虞先帝遣送江北,后返归,恐是借了傅寒丘之手。臣斗胆猜测便是以人还,换要关一城,而负压下百姓的便是王爷在漠北伽玛交来的心腹,临川王恐与漠北通心骗取陛下信任,这可是欺君之罪,此次请缨前去扶西岭北一地......”
“大胆!位居兵部你敢妄度军事?”
温深时姗姗归来,便听内殿声大如雷震震入耳。
他如立于穹巅背后有滔天之势,浓眉之下是锋利双刃,直勾勾投向肖进。到底还是素来纸上谈兵的文臣,肖进看到他后不禁哆嗦一下,转眸反看向坐中帝王也是此态,他心里本七分的把握直降至三分。
他稳健跨步走到肖进身侧:“尚书若不虞,不如我把虎符还给你?”
这哪叫还,虎符本就不是他所属,只是镇安侯已殇便将虎符交给他这个兵部尚书保管罢了。这话将肖进吓得不清,忙看向座上帝王,说道:“兵符怎是臣能授受,臣不敢。”
温深时冷呵一笑,便不再发难于肖进,撩袍跪了下来:“臣可坦诚,但兵部焉不胜走兽飞禽。臣确是归国前便打定扶西的主意,臣有令国土失疆之罪,可取漠北兰乑整都又直进岭北,取下扶西更是易事,戴罪之行望陛下准允。”
帝王说道:“既错有纠,肖尚书还何异议?”
“臣,没有了。”
毕事两人同出北宸,温深时说道:“此去三月大捷将漠北伽玛赶出岭北,我若输了,你如何说,我都无言可对,可我赢了你还来此言我旧事?我先前年少心气重虽有欺君之嫌,但后一直随往南疆戴罪,我何时会有心祸害同族同脉,倒是你,祸嫌最大。”
肖进脸上已尽尴尬之色,朝他一揖说道:“王爷匡复之功,臣不敢巧言令色,只是此前向王爷引荐军谋一事却为得还报,臣便有些不痛快。”
“如武都指挥所说,本王是目光短浅且狭隘之人,肖尚书既听信与他,为何不将良谋荐去他那里呢。执意要送到我这,是有何密事可探?还是抓我重用部分女军,假借设营一事有私养妇女之嫌?上次春狩本王派一员女军与武晋麾下男军比试,肖尚书未在场上自然不知事情原由。输给女人不丢人,反过来不服在背后恶咬一口,才是大为丢人。此类心肠的人,肖尚书怎敢交识的。”
温深时对此类人本就嗤之,武晋又偏爱明目张胆,恐难忍他多时。
黄昏已散变幻无垠月光,宫阙森森更显幽静,郑廉惯例挑灯入殿催促帝王安眠,前殿一片漆黑,内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郑廉刚想嘟囔帝王为何不明灯,便见帝王桌前有烛火摇曳,只身伏案不知在书写什么。
郑廉搁下烛台请示:“陛下,奴将连盏灯上的蜡也点上罢。”
帝王声音微微发哑:“不必,一会朕就上塌。”
郑廉今日在殿前听到了,宦官无权不敢多问但见帝王心忧便在纠结中开了口:“陛下可是在想临川王的事?”
少顷无言,片刻后帝王搁笔伏案似念书时的孩童一般,盯着闪烁烛火自喃般叹息:“这个太子将来会比朕做的好,朕在朝政上散漫不治远无太子精明,自古后浪翻前浪,朕倒是欣慰。”
“庆时有鸿鹂,谒入金柳林,翻争维燕巢,居上鸠朝朝。”
郑廉原闻帝王笑便又无缘故听了这么句诗,笑问道:“今日见陛下似是气血上头,从鼻腔里涌血出来,太医叮嘱陛下好生休息,怎坐着到三更都忽然感慨起了太子,现下又开始作诗?”
闻言帝王冷哼:“还不是喝了贵妃的汤,原本朕想同阿时那孩子发发脾气在肖进面前做个样子,怎知朕刚一准备起身便觉头昏脑胀。”
郑廉笑眯眯未再多言。
谨听帝王又道,语气与戏子唱话本的哀辞一般无二:“这诗不是朕作的,而是自坊间传进宫廷,被前太子听了去学着说,彼时年幼朕未与他计较,深知这诗是何意思,便是说朕不如朕的皇兄适合做这个皇帝,朕不在这些,只常心叹若是长兄乐意承下帝位,也不会招来如今这么多事,霁月与阿时朕总会觉着亏欠,朕是凡人心也是凡人的身子,如何也做不得心狠之事,金柳犹如宫阙,鸠占鹊巢亦是我与长兄。”
殿外澹澹有风混杂些许午夜露水,丹花有影在外携风纵情摇曳,终是幻化一声轻叹,女子慢步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