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唯余一人(1 / 2)
自古,粮食就是农耕文明之命脉,而粮食收成之丰歉,又与降水多寡、迟早休戚相关。
赤凰看见这样的场景,心里感慨万分。
不禁想到了人类的文明。进入农耕时代的人类文明——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均孕育过祈求降雨的习俗巫术。在生存理性的指引下,这些神秘的仪式借助文本、雕塑、想象、生物或己身躯体,形塑了不同文明、不同社会、不同阶层所共有的文化记忆和信仰。
同一张纸,这边写着的求雨术,那一边写着停雨术。大体不出三类:一舞,二龙,三燎祭。
为此赤凰还特地去问了年纪大的左相,舞即是佾舞。
佾舞祈雨由来最古,众人奏舞,卜辞已见“呼舞,有从雨?”,占卜师在向神明询问“召集巫师群舞,能否求得大雨”,也就是说明舞蹈求雨或停雨时常不灵,巫师、祭司们心里也没底,因使卜者求问神只。
左相说,假如占卜结果是“吉”的,但巫师舞了半天却滴雨未下,就只能老着脸皮再去请一国帝王出马,亲自起舞。帝王耍猴似的狂舞一阵,累得半死,估计多半也没什么卵用,间或有那么一次半次瞎猫撞上死耗子,起作用了,卜辞就要予以收录:“王舞,允雨”。
因此,左相并不看好赤凰的此次出行,左相说:“娃啊,不是外祖父不心系百姓,实在是这样的差事出力不讨好,就算是国师,也鲜少能次次成功的,咱们一个门外汉,就别折腾了吧,大不了赈灾救灾、困难几年,总能缓过来的,这么一趟,咱还年纪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赤凰执意要去,左相便支招说:“不如规模更庞大一些,史前也不是没有过。”
于是左相又侃侃而谈,说求雨或停雨之舞后来演变为一种规模更大的仪式,叫做“雩[祭”或“舞雩”,古书记载,朝廷动用庞大的乐队伴奏,舞者头戴传说对天气特别敏感、“鹬蚌相争”的鹬鸟长羽,放声高歌、嘶吼、哭嚎着起舞。成百上千人井然有序地变换队形,哇哇大哭,还有人在高唱祭文,场面壮观、吵闹又古怪。
兴许场面大了,上天的反应就灵敏一些。
赤凰却觉得这非但不是场面的问题,而是自古以来的任何一种祈祷、乞求,背后的交换目的更让人怀疑。
左相真的用尽了浑身解数,还说起来巫师这一职业性质。
巫师可敬,同时可憎,他们承载着世人的企盼,与神明沟通,而一旦办事不力,就难免沦为众矢之的。世人疑心巫师没能向神明传达诉求,要么是能力不够,实在该死;要么是神明未予重视,那么不妨将巫师这个神与人的联络者杀了,以引起神明重视。总之巫师办事不成,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在仪式上,处死巫师最“妥当”,也是最快人心的方式,莫过于烧死或曝死。
而燎祭,就是指将巫师、特别是女巫捆绑烧死的人祭。据说该仪式影响了后世剖棺掘墓、打旱骨桩,火烧僵尸旱魃以求雨的巫俗。一些明君良吏,苦天不雨,偶尔也会采用自焚自曝的方式,向天通诚。
左相真得很害怕万一到时候停雨术没有起效,众百姓一时之下,逼迫着只有五岁多的孩子去燎祭。
甚至还见了皇后,教导了皇后半天,结局也未能改变,只好先下手为强,在舆论上多做做功夫,老油条跟皇帝探讨了半天,想出了最完美的舆论办法。
好在几个皇子也给力,只是这样的场景未免让人心里难过,可见。
百姓苦雨——久矣。
皇后和赤凰下了马车,也不打伞,和百姓一起淋在瓢泼大雨之中,皇后掷地有声:“百姓们快快请起,此番是为天下苍生而来,吾儿必将尽力!还请百姓们放行,咱们好早做准备,等待吉时,施行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