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侈恩(2 / 2)
宁妃摸了摸鬓上簪的珠花,淡淡一笑,道:“皇贵妃倒会讨好,皇上嘱咐她为我安胎,她出手还算大方。”
崔万海笑着跪地拿一柄小槌打着宁妃的双膝,嗤道:“皇贵妃主儿面子上还勉强,荣主儿、丽主儿一听主儿遇喜,那脸色十分难看。”
宁妃春山眉翠,只轻哼一声,道:“荣贵妃开罪不起,他的三皇子且是皇上心尖儿的,丽贵妃痴缠着皇上,也作出这许多腔调。”
崔万海舔着舌头,低低道:“这丽贵妃难缠,实在不好对付,便连皇贵妃几次三番差点都中了计,那年六公主的事儿……”
宁妃轻轻扬着十指上涂红的豆蔻,蹙眉道:“事儿都那么久了,谁还会想起?那丫头陪一陪太子、六皇子也挺好的。”
蓉桂揉捏着宁妃双肩,便偏着头道:“三皇子虽得皇上青眼却非嫡非长,倒是主儿的五皇子,先前得孝顺皇后抚养也算半个嫡子。”
宁妃目色沉沉,闪过丝丝刚毅之色,道:“瑞悆一定得是太子,只可惜八皇子不能养在身边,便宜了她。”
崔万海扬眉含笑,道:“宁主儿这一胎若诞育麟儿,您手上便有三位皇子,不论立谁,您都稳操胜券了。”
宁妃手端一盏珐琅彩釉虹霞茶碗,氤氲着袅袅茶气,便侧首凝思一瞥,道:“皇上心意难以揣测,皇贵妃气焰嚣张,荣贵妃与三皇子又这样得势,真是心烦。”
崔万海面上笼了一层薄愁,道:“主儿含悲忍辱,卧薪尝胆吧。”
待宁妃身子渐渐济事,便随着众人去涵虚朗鉴处向皇贵妃行礼请安。宁妃进去之时,皇贵妃正捧了一卷敬事房的记档闲闲翻阅,她轻敷胭脂,浅扫香粉,狭长妩媚的眉毛轻然挑,指一指东端的座椅,道:“宁妹妹来了,难为你不顾暑热,这么重的身子还赶来请安。”
宁妃略略福了一礼,道:“皇贵妃主儿言重了,奴才不足两个月,还有八个月临盆呢。”
煦嫔转着茶盏磨出挲挲般的声音,道:“宁姐姐福气真好,皇上宠了几日便有了,瞧着身段这般足实。”
宁妃笑语嫣然,凝神一滞,道:“谢妹妹金口,煦妹妹积德才诞育了四公主,却不想四公主羸弱,一场风寒便夺了性命,真是不该。”
起初煦嫔神情从容,微而含笑,到末了听了这话脸上轻轻抽搐一下,冷冷道:“四公主遭人陷害才殁的,连丧子之痛宁妃也要说笑么?”
宁妃微微眯瞪着眼,鬓上鎏金月季嵌蝉羽步摇一颤,沉声道:“无福之人才早早夭折,煦嫔,吃什么心呢?”
煦嫔怒色汹涌,唇上清寒一急,道:“这垂髫孩儿有福无福谁又能知?三十岁还有少亡的,那话别讲得太过。”
皇贵妃含了秋风扫落叶的语气,道:“好了,都是有福之人也不怕忌讳。”
嫤贵人摇了一柄小扇盈盈抚笑,道:“皇上这几日恩幸恭姐姐,这恭姐姐一不会弹琴,二不会歌唱,也不知皇上如何喜欢了。”
勋嫔顿了顿声音,只瞟向她道:“恭妹妹从潜邸便侍奉圣驾,皇上长情,嫤贵人也值得絮叨一回?”
恭贵人杏眸含凝,她带了薄薄的笑,道:“我也不会侍候皇上,只守在一旁为皇上研墨,倒让姐妹们见笑了。”
皇贵妃冷冷盯着嫤贵人,蹙额道:“嫤贵人,你的舌头还这么灵活,上次受皇上挥掴,你还没记得教训么?”
嫤贵人花容惊颤,吓得忙跪在地上,身上冷汗涔涔,只道:“是,奴才下次一定谨言慎行。”
皇贵妃清了清嗓音,便扬眸相对,道:“这话撂在我这说说罢了,落到皇上耳中,想必又是一顿耳光子。”
皇贵妃瞥了一眼,只低低含笑,道:“今儿荣贵妃、丽贵妃还没到么?”
赵得海忙福身道:“回皇贵妃主儿,荣主儿派了人来说陪五公主、七皇子用中膳,丽主儿说身子不适,也不来了。”
皇贵妃强压下心中怒火,便婉声微笑,道:“知道了。”
勋嫔唇角上扬,犹自含着清冷笑靥,道:“皇贵妃主儿摄六宫事,她们说不来就不来?真是没规矩。”
宁妃忙娇怯抚胸,皱了一弯远山黛,道:“这明明是不敬皇贵妃呀!姐姐万不可轻纵了。”
皇贵妃垂了垂眉,便微微抿着茶水,沉声道:“无妨,都是自己姐妹。”
宁妃只低头暗笑,便摇曳着鬓上鎏金珠翘。皇贵妃抚着手边的一块如意,柔柔道:“芷答应,你住在繁春阁还惯么?”
芷答应立时起身施了礼,笑道:“回皇贵妃主儿,繁春阁收拾得干净,奴才……”
芷答应还不等把话说尽,珠常在便与索常在轻笑一声,道:“主儿不必介意,这芷答应不过是丫鬟出身,住在哪都无妨。”
她二人说完便在唇上掩着绣花手绢,嗤嗤一笑,宁妃鄙夷着神色,浅笑揉腮,道:“一个婢子身份,也不知皇上喜欢什么?”
璐贵人以扇遮面,脸上轻鄙带笑,道:“伺候人的丫鬟,也配与咱们坐在一起?”
芷答应神色畏惧惶惶,几乎晕厥,她眼泪滴滴滚落,愈发可怜无助。皇贵妃肃声道:“好了,芷答应好歹是从我身下学的规矩,又得皇上晋了答应,日后望姐妹们和睦才是,说出这样锥心之语,是给我难堪么?”
宁妃、璐贵人、珠常在几人当下便垂了头,脸上悻悻,沉静不悦。皇贵妃清和含笑,却进了一匙秋梨霜,道:“入秋了,皇上忙于政务不曾翻牌子,昨儿才瞧见皇上眼下青了一圈,且圣躬消瘦,食饮恹恹,如此一来,怕是不好。”
勋嫔妙目微睁,盈盈托腮,道:“皇上圣体恹恹,是奴才等侍奉不周之故,但望皇贵妃主儿降罪。”
宁妃、煦嫔、嫤贵人也起身屈了屈膝,道:“奴才等侍奉皇上不周,但请皇贵妃主儿降罪。”
皇贵妃眉色一蹙,哀叹连连,她单薄的身影在繁复的裙裾下显得端庄穆然,道:“都起身吧,只是皇上圣躬违和,这般疲惫,倘若妹妹们济事,也不至如此劳心了。”
恭贵人迎着皇贵妃哀婉的脸色,道:“皇上若患疾不豫,奴才等愿听从皇贵妃安排。”
宁妃顿在手中的秋梨盏也停了停,轻笑道:“奴才也愿伺候皇上,只是奴才怀娠怕是手忙脚乱,惊了皇上清安。”
皇贵妃清眸一扬,盈着一掬笑波,道:“宁妹妹有心就好了,你身子贵重,仔细安胎才是紧要。”
宁妃眉色轻挑,便柔柔地抚摸着肚子,顾自含笑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