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丈田（1 / 2）

松江府华亭县范家村，清田行动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

不出邱知县所料，范有德带众人到村中摊派清田的杂役，其中摊派到的人手，有约四分之一都是范有德连夜布置到村里的。

对此情况，除了相关之人以外旁人都不知情。

眼见着李旦和海瑞都被蒙在鼓里，邱知县在旁看着正在分配清田区域的二人，只是笑而不语。

“邱知县似乎心情不错？”李旦侧目看向邱知县。

邱知县一凛，随即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恨这些地主大户隐田日久，今日见钦差大人雷霆手段真是…真是佩服之至，满心欢喜。”

李旦知道眼前这邱知县在扯淡，遂没搭理这话：“那邱知县是否也选一片区域负责？不过邱知县毕竟是一县之尊，公务繁忙，不像我与海督宪专门为此事而来，没空的话由我与海督宪二人来操办就行。”

“岂敢！”邱知县忙是挺身上前，“二位上官都亲力亲为，下官岂敢妄称繁忙，清田既是国策，我辈义不容辞！”

说着，邱知县便上前拿朱笔往图册上一勾，随即道：“西南水渠方向的田地便由我来负责，上官尽管派来督吏，我必秉公办事。”

说着邱知县便是出门而去，招呼着刚摊派来的杂役，拿着清田专用的绳尺亲自上田埂监督清田。

李旦也是非常警觉，立即派了一个信得过的书手跟上去当督吏。

其人离开了乡公所，海瑞不禁对李旦道：“那知县邱节幡然醒悟，孺子可教，孟子云：人性之善，犹水之就下也。圣人之言可谓正道。”

孟子话里意思大致是说人本性向善如水往下流一般自然。

而李旦盯着邱知县离去的背影却是冷哼一声：“未必。”

“李钦差这是何意？”

李旦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海瑞的疑问：“日后自见分晓，眼下咱们先安排人手将这周边的田地赶紧清丈完，邱知县那边的账晚点再算也不迟。”

清田是一件苦力活，好在如今既过了酷夏也过了农忙，工作条件总还不算那么辛苦。

李旦与海瑞二人亲自下地主持清田，海瑞如今虽然已是六十岁高龄，却仍跟杂役与胥吏一起在地里忙前忙后，颇有点回到当初在兴国县时候的感觉。

而李旦则更多是在全村的区域来回检查，毕竟自己是钦命督办此事，将其全部扔给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多少心里过意不去。

走到村中西南角时，李旦可以看见田埂之外一个临时搭好的凉棚，里面放着一张躺椅，邱知县便在躺椅上兀自休息。

无论怎么说，对方毕竟是本地知县，要知县亲自下地陪杂役一起丈田，于这时代的常理和礼制是说不通的。

简而言之就是，李旦没有权力也没有理由要求邱知县像海瑞那样陪着亲自丈量，对方愿意花时间蹲在这里监督，已经是给了李旦面子。

走上前，李旦抬手叫来自己派来的书手，问道：“这邱知县可有耍什么猫腻？”

“禀大人，这几日我一直盯在邱知县身边，他没跟任何人接触，甚至给底下的杂役讲解丈量细则，都是我去讲的。”

“算手那边呢？”

“算手是从南京带来的，也不会去跟县里面勾结。再者说他们只用杂役量出来的长度计算面积就行，做不了什么假。”

李旦听了书手的汇报不由摸了摸胡茬，趁着邱知县在睡觉，他向田埂上的算手道：“把已经丈好的书册拿上来给我看看。”

算手听了李旦的话，麻溜上前递去图册，而躺在凉棚底下的邱节也是被这声惊醒，见着李旦站在一边，下意识地先是心头猛地畏惧一下，可很快又反应过来，强打着精神上前到李旦身旁。

“李钦差如此尽职尽责，实在令下官钦佩，只是像这般凡事亲力亲为实在伤身，李钦差也当多休息才是。”

“为民计，不敢歇。”李旦瞥了邱节一眼，“再说我今年才二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邱知县好生歇着吧。”

说着，李旦亲自走下田埂，脱掉脚下的长靴就要加入到清田的民夫中来。

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邱节，连忙快步跟了上去，急道：“李钦差！不可如此啊！”

“这些都是升斗小民，低贱的胚子，哪里配得上与您一起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