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鸟尽弓藏谕旨定,君臣不复旧时情(5)(1 / 2)
魑魇动静难掩,析津城上一片嘈杂,刚眯眼休息不到半个时辰的韩德让被吵醒,红着眼眶,由亲卫搀扶着,来到城墙边观望。
城外,一架架比城墙尚高一头的云车一字排开,于黑暗中蛰伏着缓缓靠近,格外渗人。
而那城楼上的韩德让,一直提着的心却松懈了下来;
这些时日,他一直防备着王土旺的偷袭,夜夜难寐,现那厮泼皮整出这般大动静,他的内心反定了少许;
“来人,传令各部上城墙戍守,吾要城头人挤人,不得动弹,另将城墙各部藏匿的火油取出,一旦失守,就地泼洒,火烧城墙!”
一手人海战术,打的是不给王土旺及魑魇军落脚点的算盘,若此计不成,再使火计兜底;
不得不说,论及狠厉,韩德让亦是个中老手。
另一边,十八架云车其中的一架内部,王土旺透过云车铳眼,细细打量着人影越来越多的析津府城墙,大刀眉微微骤起;
很显然,他也察觉出问题所在了;
城头上的人太多了,比肩接踵,转个身都难,更别提挥刀砍人了!这哪里是要打仗的模样,分明是以血肉为墙,阻拦自己登楼;
这般计谋对上领了死命令而来的将士自顶大用,可王土旺何许人也,魑魇大将,便是现在立刻下令撤退,也无人敢嘀咕他半句,况且这厮脑子活络,压根不受兵书兵法限制;
战场之上,就听王土旺那粗砾嗓门陡然炸响,于夜空下传出老远;
“停车,放火!”
一声令下,十八架云车齐刷静止,其顶登台上,一个个脑袋探出,借着火折子点燃葫芦油瓶,猛烈掼出;
葫芦如雨下,有的击中城墙外立面,火油炸开,燃起大片火斑;有的飞入城内,引起阵阵哀嚎,至于更多的,则精准击中城墙,将挤得密密麻麻的辽军点成一根根火炬;
骚乱,一下子就开始了。
城楼之上,韩德让眉心紧皱,二年前那种久违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
这魑魇,真真棘手啊!
非他智穷计短,实在是此军短兵厮杀强横无匹,巷战城战,更是世间顶顶一流,任是谁来了,都觉着无计可施。
冥思苦想之际,他却不知,那城楼飞檐黑暗中,身着道袍的青云子正凝眸盯着他,时刻准备出手。
而城墙之上,还未待韩德让动手,已然火海一片,照亮了半个城市;
见此情景,王土旺不再犹豫,当即下令云车调转方向,直奔门楼而去;
城墙难登,索性杀上城楼,打开城门。
见云车靠近,城楼将士大惊失色,慌忙下令箭矢攒射,然而在他等看来无往不利的箭矢,对上那蒙着牛皮,镶着铁板的云车而言,简直与挠痒痒无异;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云车缓缓挨上了城墙,此时就听一声吱呀嗡鸣;
云车顶端,那登台轰然倒下,搭在城墙之上,瞬息便在云车与城墙之间搭出一条可容五人并驾齐驱的通道;
与此同时,那云车顶端,一道贯着血色重甲、手持云纹吞口精铁大枪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但听一声惊天虎啸;
“王土旺在此,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伴着虎啸,王土旺大步上前,藏于甲胄下的虎眸耀着刺眼红光,直杀上城头;
而那城头之上,韩德让亲卫嘶吼着与自己壮胆,一面护持韩德让撤离,一面分出人手,拦截这烈虎。
面对拦在身前一众,王土旺哪有丁点畏惧,举枪就扫,大枪过处,刀断剑折;然这韩德让亲卫也并非泛泛之辈,二十来人愣是组成战阵,将王土旺围的水泄不通,枪矛齐出,从各个角度插向土哥;
面对从各个刁钻角度捅来的枪矛,王土旺只一手护住头甲眼缝,前冲脚步不停,愣是顶着周遭枪矛带来的阻力,冲到战阵近前;
而他身后,魑魇悍卒也已登上城墙,一时之间,形势反转。
竖起大枪,奋起勇力,王土旺兀的将身前辽人劈的脑瓜迸裂,白浆子喷洒一地,随即放声怒吼:
“魑魇诸将何在!”
“在!”
应和声自城墙上下传来;
“休管某事,速速洞开城门,余下将士城外集结,城门一开,悉数杀入城中,见敌就杀,见屋放火!”
一声咆哮,王土旺杀入人群,撒手松开一丈大枪,自腰间摘下那青铜硬鞭,兜起就朝着一辽人脑壳砸下。
对面,整个笼罩在王土旺身影下的辽人惊骇欲绝,疯了似的拼命举手中枪杆拦阻;
然这一切,都是徒然;
铜鞭蕴着千斤巨力落下,竟毫无阻碍斩断枪杆,伴着骨头嘎吱,眨眼便将这厮契丹士卒的身体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坨烂肉。
血肉混着甲片,辽人那厚重甲胄在这铜鞭面前,端是丁点用处也无;
一击得手,王土旺低头望了眼手中点血不染的铜鞭,面甲下的嘴角勾出一抹残忍冷笑;
战事还在继续;
这头,王土旺大开杀戒,铜鞭挥舞,手底下愣是连半个完整的人型都寻不出;
而另一头,与他一道杀上城墙的魑魇悍卒已然打开城门,迎接外头结界的魑魇大军入城;
杀戮,彻底笼罩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谁又能想到,南京道第一大城,号称大辽南境明珠的析津府,竟失的这般迅速;
城内尚有辽国军队不少,可面对黑夜,巷战,魑魇,王大虫,诸番因素加身,他等哪还有丁点士气可言;
析津府南门告破,各部落军的统帅得到消息的瞬间,第一反应不知驰援南门,不是救援被追杀的韩德让,而是带着自己部族的将士,自北门逃窜;
战火燃了一夜;
魑魇军对上城内部落军,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王土旺不仅是朝堂群臣的胆,更是魑魇军的胆,有他坐镇,即便他不出手,魑魇军的士气都高的不止一个八度,杀进城后,更是个个奋勇当先。
待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大半个析津府已烧成一片白地,街头巷尾,到处散落着焦黑冒烟的辽军无头尸首,宛若人间地狱;
析津府府衙大堂,内里无用装饰早已清扫一空,只余桌椅板凳,王土旺一身粘稠黑血,拄着铜鞭,大咧坐在上首,全然不顾滴落的鲜血染湿地面。
就在此时,门外甲片撞击声响起;
下一刻,裹得和铁皮罐头一般的铁牛大步入内,直冲着王土旺朗声道:
“哥哥,俺在地牢里瞅见了闻人恨春那厮小白脸。”
“割了瓢,充作军功!”
王土旺并不在意甚闻人恨春,那厮于他而言,就似那嚼的干巴巴的甘蔗,除了肥田,丁点作用也无。
“铁牛且去寻秦将军,问那韩德让可曾逮住!”
“得嘞!”铁牛抱拳就走。
歇了近一个时辰,秦煜疴一身银甲,领着铁牛瘦猴快步入了中堂。
“将军,青云子趁乱抓住了韩德让,现正押着送来,可要审问?”
“审屁!老韩乃某旧友,有甚好审的,且收拾一间上房与他暂歇,待某洗刷一番,再探望他去。”
言罢,王土旺直唤来近卫,卸去甲胄,洗漱一番,待换了寻常那甚玄色短褐,这才由秦煜疴领着去见韩德让;
府衙后院一雅室内,韩德让儒衫齐整,跪坐矮桌之前,焚香煮茶,端是没有一点被敌军俘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