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她(1 / 2)
第二日一早,清如被通知要随着早班的女孩子们一起去上工。
早上鸡,晚上鬼叫,此时鸡叫一遍,四十多个女孩子就开始忙乱起来。
为了保暖,她们好些人都愿意挤在一处睡。当然,这也是这里没有多少空余的管道之故,不过清如那里倒是个意外。
“你哪里刚死过人,还是死在榻上的,且很惨烈,所以没人敢去。”
清如对这个消息倒没多少惊讶,现在她最担心去了厂房要怎么避过层层守卫去找张警长的妹妹。
一个人住的好处在此时体现出来,清如本就没脱衣服,早上起来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就“下床”了,来到了芦柴棒儿的火堆前舀了水漱口。
那些挤在一起睡的女孩子们就没那么清爽了,没条件洗漱,又整日在高温环境下劳作,造出了一身酸臭。
晚上挤在一起才睡,各种味道发酵在一起,吸一口都要背过气的程度。偏她们起了床像打仗似的穿戴了衣服,还要找梳子绑一下自己的辫子,以免被绞到机器里去了。
“我梳子呢?谁拿了。”
“我衣裳呢?是不是谁穿错了。”
“啊!让开,踩着我脚了!”
……
一阵兵荒马乱,实际才不过过去了十分钟,女孩子们陆陆续续都收拾整齐了自己。
在薄粥熬好后,张太太照例过来分饭,每人小小的一勺。今天清如可不敢饿着自己,她拿着芦柴棒儿给她找的孙巧儿的饭碗来打饭。
多少吃进去一点儿,逃跑也好有力气啊。
清如捏着鼻子将粥吹凉,然后一口灌进去,大口吞咽起来,减少它在口里咀嚼回味的机会。
今早的糙米里夹杂着稻壳儿,刺地清如嗓子疼,可她也没吐出来,硬是用凉水顺了下去。
而芦柴棒儿这会儿没吃,她总是吃锅底的那点儿,所以众人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等在一边。
有时候遇上张太太不高兴,那锅底儿的那一点宁愿倒了也不给她吃,今天倒是破例,给了芦柴棒儿一大勺。
吃完了饭,巧凤等晚班的女孩子们都回来了,这口大锅里那一点点残粥被张太太添了几大瓢水,煮一煮又是一餐,反正是回来睡觉的,张太太认为她们根本不必浪费粮食。
饿了?饿了就挺着,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是张太太敷衍的歪理,却没一个反抗的。
清如仔细算了算,其实女孩子都人数远远多于小荡管和带工老板,要是真的反抗起来,只怕老板们也招架不住。
只是现在的人愚忠得很,怎么都不肯立刻反叛出去,又或许外界还不知道纱厂里的真面目。
喝了一肚子的水,晃荡晃荡地,清如跟着张大力又一次来到了厂房。
清如观察着,白天的人明显要多一些,这里是生产岗位,全是包身工人,还不知道那批正式工在哪里上班呢。
清如眼睛到处去看,却碍了这个叫青姐的小荡管,“眼睛往哪儿瞟呢?给我看向这里,好好学着,否则割了你的手指或许脑袋,我可不负责。”
青姐态度傲慢得很,清如低眉顺眼的不说话。教训完她了,青姐又去看那几个熟练的工人操作,一边时不时插上几句嘴。
纱厂里的工作分为纺纱、织布、打包、装货等,流程十分繁复,各人有各人负责的点儿。
纺纱、织布需要的是有技术的工人,像清如这等新来的,就只分到了打包或者装货这种活计。
这可苦了清如了,她从没有干过重活儿,就算是之前给郭子行做丫鬟,也不过是端茶递水罢了,如今真的要做起这活儿来,还真是难为人。
今天张大力给她们分了衣服,清如拿过那件灰蒙蒙的不知道穿过多少人的工装,硬着头皮穿在了身上,这也是她们的标志之一,满厂里,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哪些是正式工人,那些是包身工人。
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就让清如自己上手了,小荡管们来回巡视着,稍有差错就是一顿打骂,打完了站起来接着干活儿。
清如心底越急,手下越稳,今天是第二天了,必须得想办法联系上张警长的妹妹才行。
“青姐,我去如个厕。”清如注意到一个女孩子给青姐说了一声,领了个牌子就出去了。
“原来还要这样。”清如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还真是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压榨时间啊,连如厕都要小心翼翼的。
“青姐,我肚子疼,能不能让我也出去一趟,我去如厕。”
青姐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不耐烦地抱怨道,“你吃了屎了,赶紧给我干活儿去。”
“我这…第一次吃这里的饭,有些不适应,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叨扰您,要是一会儿忍不住……那这纺出来的纱还能要吗?”
青姐厌恶地摆着手,“去去去,赶紧给我滚回来。”
“哎,谢谢青姐,多谢青姐。”清如将青姐给她的木牌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只是一块包了浆的普通木料,上面刻着“如厕”二字。清如将它拿在手里,果然那印度巡警看了牌子没有阻拦,虽清如去了。
包身工人工作的环境如此之差,外界却没有一点消息,可见跟正式工人的差别是很大的。
清如揣好了木牌,将张大力给她的工装脱下包好,哪里的建筑好就往哪里去。
“站住。”门口的看管叫住了清如,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是干什么的?从前没见过你啊。”
清如满脸堆笑,“我是青姐家看管的亲戚,她叫我过来学习学习。”
“青姐,哪个青姐?”
清如心里咯噔一下,这她哪儿知道啊,“管工人的青姐啊,你不会不认识吧?”
“这里这么多小荡管,我个个都要认识吗?快说你是谁,不然我叫巡警了。”
清如头冒冷汗,正要开口,那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来学习的吧,进来吧。”一个身穿灰白色工装的女子走了出来,衣裳干净整洁,两条辫子也梳的整整齐齐,圆圆脸,很是亲切。面容白净又精神,跟眼神麻木的包身工人有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