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国主苦心竖高墙(1 / 2)
一个多时辰的赶路后,一副地狱般的场景映入吴王渡眼帘。
上万的劳工在寒冬腊月里光着膀子,背着和后背一般宽大的石砖一直背到如楼阁般的大船上。
场地的正中央吊着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粘稠的黑血流过浑身血渍的身子滴在地上。
穿着精良甲胄的禁军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劳工一旦趴下就被石砖压的再也站不起来。
探过没气后被禁军随手扔进运河漂往下游。
面前的瘦小男子吃黑饼子的样子像是要噎死自己,边吃边落泪,偶尔抱着吴王渡抹鼻涕。
“叔,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叔,将来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叔,你家里的粮食还够吃吗?要不剩下这个你还是带回去吧。”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应该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吧?吴王渡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也经历过几天只喝水,知道那种饥饿到让人发狂的感觉。
“叔?你哭了?我不吃了,叔,你带回去吧,别饿着自己,我没事的,我还能扛下去,那群狗日的早晚把他们全按死在河里。”
吴王渡看着瘦小男子狠厉的表情却不能说一句话,不然就会因为稚嫩的嗓音将几人陷入险境。
一根鞭子毫无预兆的抽到了吴王渡的背上,
“狗娘养的送完饭没有。”
吴王渡厉鬼般的眼神让禁军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禁军又紧接着一鞭子抽在吴王渡的胸前。
“哟,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让你也死在这?”
千户抱住了吴王渡,看上去是护着吴王渡不再挨鞭子,实际上是按住那滚烫灼人的少年热血。
“官爷,官爷,这是我邻居,从小就是傻的,看谁都这样。”
千户感觉吴王渡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就点头哈腰的塞给禁军十几枚铜钱。
禁军略带嫌弃的收下了铜钱,把千户踹在地上。
“知道是傻子还往这带?快滚,也就是爷爷我心肠好,换了别人,哼。”
回去的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只是吴王渡的心里再也不好意思装着儿女私情。
“他们为何不穿衣物?”
“你觉得连粗麻都穿不起的百姓会舍得让自己的衣物被石板磨破吗?”
“他们背那么大的石砖做什么?要修筑城墙吗?”
“城墙?不不不,全北苗就三座城池,大多都是山寨,这些石料在深山里被打磨切割成方块,再从深山搬到粮船上一路北上送往帝都。”
“至于做什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太后要过六十大寿了。”
“马琪要在帝都给太后做一艘石船给太后祝寿。”
“祝寿?上万百姓在寒冬腊月里光着膀子搬石砖就为了给太后祝寿?”
吴王渡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真的想不到统治者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做出这等事。
千户笑着给吴王渡拍着领口的尘土,
“别激动嘛富家翁,这些和你没关系,你还要混吃等死呢。”
“这里的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北苗人,这些最多和我们关山有关,哦,对,你自己说的你连关山人都不是。”
千户笑着笑着自己都怒不可遏起来抓住吴王渡的领口,仿佛要震碎他的耳膜。
“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小伙子的样子吗?一个饼子就能让他给你做牛做马,怕你饿着还给你留了一个饼子现在就在你篮子里。”
“北苗还有多少人?你在这想混吃等死,可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怕是苟活着都做不到。”
“吴王渡,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善良,忠勇的一群人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就因为他们是苗人这个可笑的原因?可你看到了,只有中州人把他们看做苗人。”
千户松开了吴王渡的领口,不住的冷笑。
“你不用急着说你要为北苗人做什么,刚才的只是开胃菜,还有大菜呢。”
吴王渡低着头跟在千户的身后,眼神前所未有的黯淡。
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古人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古人云,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教出了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富家翁吗?真是悲哀啊。
吴王渡眼眶里打转的悔恨泪水撞到了千户的后背。
“富家翁,你也看到了,我可没专门带你去什么地方,这是最近的一处村落,走吧,小少爷,进去看看。”
千户抓起地上的沙土往两人身上脸上随意的抹撒,没多时两个老农就变成了北苗随处可见的流民。
田间插秧的一个农妇看到了一路搀扶蹒跚的两人,走上前来询问。
“两位老伯,你们是?逃荒来的?”
“快走吧,别在这多停了。村子里已经没几个男人了,都被抓去搬石头了。”
千户装作饿的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姑娘,我俩好几天没吃一口东西了,我们这还有三块铜板,能不能卖给我们几个饼子吃。”
“唉,都是穷苦人,什么卖不卖的,跟我走吧,吃完就快走吧,去白氏夫人那里,兴许能讨口饭吃。”
吴王渡边走边打量村落四周,满腹的疑问,这个地方确实太不符合常理了。
“千户,这里明明大部是平原,为什么他们还要在山上种梯田?”
千户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
“富家翁,咱们关山的农税是一税制这点你清楚吧?而且改革之后一律收银钱不收实物。”
“我关山也因此国库丰实,百姓家有余财。中州看到了也有样学样,也把实物税改做了征收银钱。”
千户刻意拉远了和农妇的距离,摆出一副马上就要饿昏的样子,农妇见状快步回去把两人落在身后。
“富家翁,既然国主那么看中你,那我考考你,你说中州为什么只学了一半,而只学了一半又有什么坏处?”
吴王渡略微思考就想通了,或者说刚听说于瑞芝主持的这些改革时就已经看透了关键。
“自古就是官商士绅相勾结,他们自然不会同意这种没油水的一税制,所以会百般阻挠,哪怕是太后也顶不住这种压力,所以只能改一个实物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