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莎乐美(1 / 2)
时间拨回到一周之前,咖啡馆里还唱着“WewishyouaMerryChristmasandaHappyNewYear”,曲调轻松欢快好像每个音符里都浸透了黄油和咖啡的芬芳。
中国人喝咖啡的习惯能上溯到……好吧,应当最多也只能上溯到大约200年前的晚清了。
清代戏曲家李斗在《扬州画舫录》中记载了道光十六年即公元1836年,丹麦人在广州十三行附近开了中国第一家咖啡馆。那时候人们将咖啡馆称为为“黑馆”,一半是因为咖啡的颜色,另一半透着的是天朝上国对外邦蛮夷的不屑。一如《广州通志》所言:“黑酒,番鬼饭后饮之,云此酒可消食也。”
但不出四五年的光景,鸦片战争中的英国人用蒸汽机与钢铁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清庭天朝上国的美梦,自此封建王朝最后的荣光一去不复返。
于是“黑馆”也跟着变成了“咖啡馆”,民国时便已成为文人雅士小姐闺秀们爱去的聚会场所。
而在星巴克成功叩开中国市场大门多年的今天,上流圈子里的阔太太动极思静时也不介意包一间咖啡馆,花上半下午的功夫仔细品味一番小资们的情调。
小资们有点小钱有点空闲要讲高格调,于是咖啡种类分得极细,抛去各种产地各种烘焙不提,光是最终制作出品就多种多样。
什么拿铁咖啡奶量少,奶咖比例大概1比3;卡布奇诺奶泡多,比例能够达到1比1;变种的摩卡咖啡会加些黑巧克力;这位太太你喜欢喝美式咖啡,一看就是陶醉于最原始滴滤式咖啡壶的工艺,实属有品味……
以上种种或冷或热的知识,都来自这场阔太太间聚会中,一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半老徐娘。
专业知识层面上招架不住的其他太太们心照不宣地岔开了谈论的焦点。话题很快从咖啡和咖啡馆回转到各家太太去年买的奢侈品上,顺带又互相比了比丈夫们手中的股份价值怎样走势如何。志得意满的捂着嘴娇笑窃喜,落了下风的面上除了奉承的谄媚更多的是对“鸡犬升天”的不屑。
有一种斗败了的公鸡嘲讽胜利的公鸡只是公鸡的滑稽感,挺没意思的。
角落里的苏小妍轻巧地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全场,最后视线落回到自己的腰肢和肤色,于是放心地抿了口兑了大半罐牛奶的咖啡并悄悄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这场聚会的发起人,一脸未战先邀功的表情,说要给自己儿子介绍所号称芝加哥大学亲密盟校的精英大学,自己早就甩开八厘米的高跟鞋躺在水床上补美容觉了,何苦在咖啡馆和一群人老珠黄的老阿姨在这里唇枪舌剑互相明捧暗踩。
忽然有人悄悄推了推苏小妍搁在桌上的手肘。
正在诺基亚N95九宫格上敲敲打打的苏小妍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叫了声好。面前这是一位自己以往从没见过的祸水,从下到上都是能杀人的好腿好腰好风情,眉眼间透出的魅惑和危险确实当得起一声蛇蝎美人。
往后推十年怕是都能男女通吃,放到现在小家碧玉依旧吃香的年代那美貌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苏小妍磨了磨后槽牙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场上还有这等美人,否则自己怎么都要借机躲进厕所好好补个妆再回来一决胜负。
“听说苏小姐您当年是市里舞蹈团的芭蕾女皇?”
好嘛,上来就是直接挑衅下战书。苏小妍伸长双腿正襟危坐又抿了一口应该被称为“卡卡卡布奇诺”的咖啡。
“哪里哪里,同行抬爱罢了。”苏小妍面上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那时候大家都年轻,干什么都活力四射,浑身上下用不完的劲,好像能在舞台中央跳上一整天的《天鹅湖》。”
至于为什么是《天鹅湖》,因为平常聚会中绝大多数阔太太们说起芭蕾也就只知道个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或者圣桑的《天鹅之死》了。
而后者还是因为名字和前者多少有些相似,至于为评论家们所称道的,诸如“与死亡搏斗的坚韧顽强”“来自灵魂深处对生命的渴望”“濒死前的最后一舞”……远远不及凄美哀伤意境本身给满腹闺怨的太太们带来的共鸣。
苏小妍心中冷冷一笑。
不过你要是和苏小妍讲香奈儿和纪梵希背后的故事,坐拥一柜子香奈儿和纪梵希的苏小妍也只能呜呜吱吱地含糊过去,但说到芭蕾的话她苏小妍可就不困了——哪怕她当初练芭蕾的初衷就是贩售自己这天赐的美貌以后能够大把大把地买香奈儿和纪梵希。
“是吗?”蛇蝎美人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优雅地端起咖啡同样浅尝了一口,“我还以为苏小姐会比较喜欢《莎乐美•七重纱之舞》呢。毕竟只有莎乐美这样的女人才能让希律王愿意为之倾尽半壁江山啊。”
莎乐美,《圣经》中所记载的,一位以绝妙舞蹈向希律王换取了先知施洗约翰头颅的倾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