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浅尝即止（2 / 2）

脑海里的思绪翻来覆去几百回，尽是少年的模样。

她不觉微微仰头，再次朝树上看去。

少年的脸，蓦地映入眼帘。

他便像这样坐在枝头，不知坐了多久，一直低头看着她，神情昏暗不明。

“你要离开了吗……”

良久，她听见少年漠然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她嗓子莫名干涩，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片刻，她忽然举起手里的酒杯，道：“要不下来喝点？”

少年没动。

半响，她颓然地低下头，失望地坐回树下。

下一秒，树枝突然的晃动，转瞬树下便多了一个人。

“好。”

少年清越的嗓音低低地响在身侧，近在咫尺，她却有些不敢看他，只好埋着头将手里的酒杯递过去。

君则接过酒杯，置于鼻前轻轻吸一口气，酒味清淡，带着甜香。

“是梅酒。”

在她印象中，少年是从来没没有沾过酒的，生怕他不知，她急忙接了一句。

君则点头，低头浅啜一口，酒水柔滑，果香甜美，并无辛辣。

同少女预料中的相反，他是知道这梅酒的。

这么多年，少女每次从须弥纳戒中掏出来的每一样东西，他都默默记在心中。

包括那些厚厚的晦涩难懂的古籍，他都一个不拉的悉数看完。

他想多了解她一些，包括她身边的人或物，她所经历的一切……

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少年原本有些冷漠的昳丽眉眼，在这一刻又渐渐变得沉静温和起来。

许久没听见身侧的动静，她心里嘀咕着对方的酒量如何，莫非一杯下去就倒了，便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

少年恰好回望过来，那丝毫不含醉意的清亮眼眸，好像能看进她的心里，将她的心思悉数看透，一览无余。

她心头莫名一颤，哈哈干笑了两声，赶忙将头调转回去，嘴上却故作平静地道：“这酒不错吧。”

“嗯。”

“那、那就多喝点，哈哈。”

她尴尬地笑着，一边自顾自地举起酒杯就往嘴里倒。

这梅酒甜津津的也不像酒，果真十分好喝！

她索性放开畅饮起来，一不留神就喝了许多……

随着一杯杯的酒水下肚，她埋藏在心里的沉闷好似找到了宣泄口……她忽然猛地扔了酒杯，转身过来就抓住少年的手。

“君则……”她打了个酒嗝，顶着一张已经醉得通红的脸蛋，道：“嗝……我、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沉默了下，道：“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少女却像是认定他已经生气一般，沾染醉意的一双凤眸瞪得圆滚滚的，“你老是这样，一生气就不带理人，也不出现，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树下，哪有你这样的啊？”

她嘟嘟哝哝的教训着，一边说，一边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往自个怀里带。

指尖猝不及防的触到她胸前的那一抹柔软，君则仿佛触电一般急忙抽回手。

可少女仍死死拽着他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说，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好，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君则的脸上略带了几分无奈。

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喝醉酒的人耍起酒疯来是这种模样。不过，喝了酒后，这人倒是变得比以往诚恳多了……

“这样才像话嘛……”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对方的手。

可随即，她又猛地凑近过来，蹙眉打量起他的脸上的魔纹来。

君则下意识地想要偏头避开，这个东西，几乎是从他诞生之时便长在他脸上的，他的不幸，也是从这个东西开始的。

他永远记得，那些所谓的冥界神灵在看到他脸上魔纹的瞬间，眼神里浮现的忌惮与厌恶……那样的目光，仿佛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

他不想让这个东西成为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阻碍。

可少女却捧着他的脸，痴痴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好看呀……”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上面的魔纹，“君则，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

听着少女低声的呓语，感受着掌心温软的触感，这一瞬，仿佛整个天地间，君则盛满晨星的眼眸中只有少女那张潮红的面容。

说完话，她身子摇摇晃晃的，有些坐不稳。

眼瞧着他似要醉倒，君则赶忙将人扶正，她却顺势倒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怀里，似猫儿般蹭了蹭。

夜晚凉风徐徐，吹得酒香萦绕鼻尖，经久不散。

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夜空，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我知道，你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不用一辈子被禁锢在这儿……”

他的话音轻轻，像是自言自语，可少女像是听见了一般，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

“我从未觉得被禁锢这儿……”她微微蹙着眉尖，倔强地辩解道：“我啊，我活了那么多年，见过山，见过海，见过云海翻涌，也见过斗转星移，留在阎浮之境是心之所选。”

“我想过一辈子留在这儿，可是，那万千风景你还没看过……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应该让你享受这世间，看遍万千风景，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神……”

未说完的话语倏地被堵住。

用嘴。

一个温柔、清浅，带着小心翼翼的吻。

但也只是浅尝即止，很快就收了回去。

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

少女甩了甩头，满是醉意的大脑似乎逐渐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少年也在看着她，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