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悠悠寸草心(2 / 2)
徐梦瑶想要许宁与她一起,因为父亲会开车送她去学校,刚好可以跟许宁一起,也比较方便拿行李。被许宁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你爸送你上学,我跟着一起,躲还躲不及呢,怎么可能上杆子送人头。
徐梦瑶略微有些失望,一再表示自己从而跟父母提过许宁,但是许宁咬紧了不松口,说什么都不行,只好作罢。
许宁说自己父母应该也会送他,一辆车可能坐不下,不方便。徐梦瑶当时就说那就换一辆大一点的车就是了呗,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财大气粗差点让许宁流泪,好说歹说之下,才算让大小姐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宁可不想弄得跟双方家长会面似的,搞定了徐梦瑶,接下来就是母亲了,许宁没有说错,母亲确实有送他上学的念头。
许宁是不想让母亲送他的,因为母亲一个人回来他不放心,母亲一辈子都没有怎么出过远门,让她一个人从上海回来,许宁会睡不着的,毕竟有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以许宁的了解,母亲断然没有乘坐高铁的可能,太贵了。
而且从学校到车站的地铁,许宁当时都不怎么坐的明白,更何况母亲这种不怎么出门的。
听到许宁的提议后,母亲并没有改变主意,依然坚持想要送许宁上学。其实在内心深处,母亲一直都觉得对许宁有些亏欠,作为家里的老大,许宁的确是让他操心最少的,上学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管的。初中是自己考的,高中是自己找的,高中三年,自己从未去过他学校一次,甚至连高中在哪她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她不想再缺席许宁的大学。
小时候许宁身子骨弱,总是动不动就生病了,那时候都是她背着他大半夜的去隔壁村诊所敲门,以至于后来诊所的大夫都跟她很熟了,大夫对于这个看着很机灵却总是爱生病的小朋友也很喜欢,总是时不时地逗弄他一下,偶尔还会塞个糖丸给他。
后来许宁长大了,身体依旧不好,肠胃也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地还会再去诊所一趟,不过已经不需要她作陪了,都是他一个人去,因为她还要做饭洗衣,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并没有大多时间管他。但是他也从没有过怨言,一个人去,一个人回,也不用看着他,他自己就把药吃了,一包药,一口水,从不墨迹。
所以他现在长大了,好像就再也不需要她了,所以她想再送送自己大儿子一程,再为他做些什么。
许宁一直柔声相劝,说道:“妈,我在上海都已经呆了快两个月了,都挺熟的。上次休息的时候,我还去学校看过,认识路的,真不用送。”
“我行李也不多,自己又不是拿不动,那边车站肯定有学校接新生的,我之前加群聊过,下了火车就是大巴,直接就把人拉倒学校了。”
“而且咱俩去的话,还得买两张票,图啥。再说让你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到时候还是提心吊胆的。”
见母亲还有些犹豫,许宁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到时候坐上车了给你打电话。”
“妈,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还能丢了。”
母亲望着一脸笑意的许宁,最终还是点点头,没再坚持,许宁说的对,让她一个人去上海,她确实有些犯嘀咕的。
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儿子,她觉得很欣慰,也有些心酸,从这一刻起,他好像真的不需要自己帮他做什么了。
许宁也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其实只要家人平安健康,他觉得就很好了。至于他自己,会不会走丢什么的,想来是不会的。
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更大胆一些,因为没什么顾虑,那里都能去得。
其实母亲有一件事想错了,小时候许宁也会觉得委屈,第一次一个人去诊所拿药的时候,害怕的不敢上前。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有父母作陪,只有他是自己一个人。
那些有父母陪同的孩子,大夫询问病情的时候,都是父母作答,孩子什么都不用管。
许宁很害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总是有人一个个的向前看病抓药,他坐在后面等着,只希望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去靠近,可是医院的人总是很多,许宁等呀等,怎么也等不到机会,就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
那些带孩子看病的父母,大多都比较着急,哪里会注意到角落里排队的许宁的小小情绪,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一看就是父母有事出去了,等他父母回来了再看也不迟。
所以许宁就顶着39度高烧,在一旁安静等待,小心翼翼,害怕影响到了别人,也害怕被人问起为什么一个人。
最后还是看病的大夫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询问他来干嘛,许宁说来看病,大夫明显有些惊讶,看许宁情况不对,上前摸了摸额头,眉头微微皱起,也没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去一旁配药打针,抓药装袋,用笔一笔一划的写清楚了剂量,认真的叮嘱了好多遍,才将许宁送走。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片玉米地,许宁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不知道为什自己就要一个人看病抓药。
哭到最后,许宁扶住电线杆吐了出来,吐的都是苦水。
然后许宁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小声的抽泣。
等到许宁回家的时候,脸上不见一丝泪痕,声音不见丝毫哽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母亲过来询问,许宁只说医院人太多了,多等了一会儿。
只是那还未消肿的眼睛依旧深深刺痛了母亲的心。
后来许宁在生病,就不再那么腼腆了,该抓药抓药,该打针打针,只当是寻常事。
被抛下的孩子,会立马学着长大。
后来只要是母亲不忙,都会陪着许宁一起,可是许宁总是笑着拒绝,说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
摇了摇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晃到脑外。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要把该带的东西都装起来。
许宁蹲在行李箱旁检查物品,母亲坐在床边眯着眼睛穿针引线。
许宁的短袖下午摘柿子的时候不下心扯开了线,母亲这会儿正在缝补。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母亲将针线举的很近,却始终不能将线穿进去,许宁见状,就起身来到母亲身边,接过针线,线头在口中抿了一下,两下就穿了过去,笑着递还给母亲。母亲也笑着说自己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许宁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有了白发,而且不只一根,不觉间心脏被攥了一下。
不再收拾行李,盘腿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熟练的做着针线活,就像小时候一样。
橘黄的灯光下,母亲手持针线,儿子单手托腮一眨不眨,母子都没有说话。
月光不曾洒到床边,可老旧的灯泡洒下橘色的光,它并不昏暗。
曾是那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