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杀与不杀(2 / 2)
在春司首日,雷神殿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这本就是大凶之兆。更何况,这还是巫火。
早在二十年之前,塞兰国就发布了“禁巫令”。凡是从事一切与巫有关的活动,全部判刑入狱。而巫师,或者有可能是巫师的,一律死刑。
在近二十年里,塞兰国处死了不下千人,就因为他们可能从事与巫有关的活动。
左德从兵卫手中接过婴儿。看着婴儿朝他憨憨地笑,心里某个地方揪得疼。如此小的孩子,他实在于心不忍。
这要是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啊!左德今年四十多岁了,虽结婚已有二十年,但一直无子嗣。左德是那么地渴望有一个孩子。
“真的非要这样吗?”左德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可拉迩。这个勇士在一个婴儿身上,找到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巫法,是被神所唾弃厌恶的术法,是神法的偷盗者。”所门还在为自己的鬼头石出现裂缝的事愤怒:“选择巫法,便是背弃了天神。”
“相信我,你不会想要背弃天神的。我们都不想失去天神的庇佑。”所门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
“我不是背弃天神,只是不想屠杀一个无辜的婴儿。”左德辩解道。
“他一点都不无辜,他是恶魔的孽种。”所门说完,站起身,甩袖而去。
“找个僻静的地方,别让他太痛苦。”可拉迩看出了左德的不忍:“埋得深一点,别被野兽刨出来吃了。”
说完,可拉迩也骑马离开了。
深夜,左德抱着怀中的婴儿,沿着山间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怀里的婴儿早就睡着了,左德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年轻时,左德曾被侵敌包围。他单枪匹马,对战数十名恶敌。被砍了整整十一刀,命差点没了。可他丝毫不惧,因为他是一名勇士。
可面对一名刚满月的婴儿,左德怕了。他的长剑是面对恶敌的,不是挥向一个婴儿。
夜风吹在脸上,拍打着他的披风。左德解下披风,把婴儿包裹得更严实了些。春夜的风太过清冷,就算是最后一段路,左德也想他走得暖和些。
一直到太阳冲出山头,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上,左德还抱着婴儿往前走。
路过一个村子。村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出几声狗叫。大家都去参加春司庆典了。
走到一处小溪,溪水很清澈,还能看见红色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溪岸边上,青草已经可以盖过脚面了,还零星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甚是可爱。
不远处,成排的柳树冒出新芽,在风中摇摇摆摆。还有几只黄嘴鸟停在树杈间,叫得很是好听。
“这是一个好地方。”左德喃喃地念叨着,将婴儿轻轻放在地上。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左德拔出长剑。明晃晃的剑在太阳的映照下,越发的刺眼闪耀。
看着躺在草丛里的婴儿,左德举起了长剑。
似乎感受到了左德的杀意,一向不哭不闹的婴儿,此时竟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让左德心碎。说实话,他宁愿在自己身上刺一刀,刺十刀。
左德闭上眼睛,挥剑而下。
剑尖贴着婴儿的脖子划过去,只留下一道轻微的血印。
“如此,我也不算背叛城主了。”左德说着,收回长剑,抱起婴儿,继续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左德怀抱婴儿,出现在三方镇最西边的一户农院。破旧的小院子里,有两个小孩在玩耍。
左德轻叩柴门,两个小孩看见了他。
“师父,师父,有人找。”大点的小女孩冲屋里喊道。
不多会,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形消瘦,显高。四方脸,穿一身粗布旧灰衣。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略显凌乱。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有些跛脚。
男子叫绍郢,二十多年前搬到圣门城。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到圣门城。这些年里,村民一直都刻意躲着他。
绍郢曾救过左德的性命。年轻时,左德为了能拿到一勋勇士的称号,总喜欢以身涉险。这也导致他多次在鬼门关徘徊。
那次,被砍了整整十一刀,左德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是绍郢救了左德。虽然左德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都不重要。这些年里,左德一直都很感激他。
绍郢是圣门城唯一一个不参加春司跟祖司的人。平常生活中的他,也不跟村民接触。村民们没有人愿意跟他来往。在村民眼中,绍郢是一个十足的怪人。
左德想,把孩子交给绍郢抚养,或许是最好的。
左德也没有多说太多,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交待了一下。
“所门那老东西,一个婴儿也杀!整天疑神疑鬼的,就没有他下不去手的。”绍郢说着,从左德手中接过孩子。
左德不敢多留,怕引人怀疑。临走时,左德交待绍郢,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他。
午时的阳光打在桃树上,桃花朵朵,如玉般晶莹剔透。这院子里的桃花,比圣门城任何地方开得都要早。绍郢怀抱婴儿,坐在桃树下,一口一口喂着面糊。
“师父,他叫什么名字?”小女孩趴在绍郢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婴儿。
绍郢放下手中的碗,左手抱着婴儿,右手指尖有节奏地敲着膝盖。
“岁其,他叫岁其!”绍郢回答道。
“好奇怪的名字。”小女孩追问道:“为什么要叫他岁其?”
“那是他的名字,命运注定的。”绍郢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