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时势造英雄(1 / 2)
卢龙塞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
此为大宁。
大离边陲重地十余处,却是只有三位塞王镇守。
曾经的陈离皇室,绵绵瓜瓞,毓子孕孙。
没承想,只到第五世的陈符生,便子嗣凋零。
及至陈含玉登基的炎禧年间,新帝二十有六,却是膝下无子。
陈离皇室更是陷入了门庭衰微、国祚薄弱的境地,几乎到了覆宗绝嗣的边缘,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好在还有高祖、天祖辈留下的十几个藩王血脉顶着,最差也就是宗室过继,兄终弟及那一套。
所以庙堂群臣担心国祚不延,而散落天南海北的远亲宗族则是静观其变,且心中未曾没有非分之想。
大宁本来属于宁王辖制,现在则是项王陈垄项的封地。
现在的宁王乃太祖皇帝嫡曾孙,其祖父是淳景爷第十七子、初代建藩大宁的宁献王,与府顺帝陈斧正系堂宗叔侄。
然其祖、父两代谥号不佳,因着世袭罔替,宁藩传承至今,他与新帝的亲缘关系,也已疏淡到需靠宗谱辨认。
若不是祖源是太祖皇帝册封的一字亲藩,只怕传不到第三代,就该缴了兵权改封江南,做一个闲散王爷了。
如今的宁王已六十有三,面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局势变迁,离朝从他父辈手中,五换新天,往昔的权势渐成过眼云烟。
太上皇北狩之前,宁王得“天恩圣眷”,内库拨款催促他将王府新建,却是挪了位置,东进辽左,算是给了他最后的体面,让位给手握重兵出镇大宁的项王。
且说仓皇南逃的刘项二人,今时今日便是落难大宁。
紫蒙之野,土河以东。
北狄将其称为“土护真河”,更早叫作“讬纥臣水”。
刘项二人一路溯河逆行,起初是踏足河岸广袤的平川,遇百丈冰河而不渡,择西南,行至明安山余脉。
地势终于如愿开始陡峭起来,水流湍急,河道狭窄,水含冰凌却不冻结。
一人负另一人而行,相距土河不过二十里,头顶上空三五海东青盘旋。
两人身后不过百丈之处,六千怯薛骑兵如星奔川鹜。
形制类似大离的仪銮卫,属于大端禁卫的怯薛军共有四番轮值,拢共只有一万统制,各番皆有掌管,称“四大怯薛”,从建都玄龙开始以为定制,皆是世袭。
如今项刘二人身后穷追不舍的怯薛军中,便有两千出自大汗射摩蠕蠕四番怯薛之二,还有四千则是贡真部和自称出生漠北索国的丁零部英氏临时擢拔而成的。
英侯晋升车骑大将军后,其子英潞儿接任怯薛长,现为大端“四骏”之一,已分兵,亲自率军追缉大离太后章凝而去。
身为三品精熟武人的英野一马当先,一路好整以暇,身上的伤势还没好透,以己度人,料定那两个一路疲于奔命的刘喜宁与项真的情况只会更糟,必然厝火积薪,危在旦夕。
其身后是四大怯薛之一的敖登之子,阿伊帖木儿,阿伊就是贡真历法中的四月,帖木儿象征着坚强和刚毅,如同四月的大地般稳固,中原名只叫四月,简单得很。
军队疾行中,四月以传音入密之术对英野道:“大将军,他们二人即将渡河!”
若是这项刘二人放在下游渡河,怯薛铁骑依旧踏冰河如履平地,而现在正是对方渡河的好时机。
骑兵不善冯河,御之常阵依水滨,水为坚障,断敌骑之迂途,使不得侧翼突袭。
四月说这话并不是请示,只是催促。
纵然英野是车骑大将军又如何?也管不到怯薛军的,他父亲还是怯薛长呢,现在宫中番直宿卫。
与自己年岁相仿的英潞儿也是个相互不对眼的,整日睡在娃娃屋中,荤素不忌。
英侯也不怠慢他,这壮硕犊子与息长川的女儿塔娜有婚约,若是贡真大阏氏这一次生下的还是女儿,他有很大可能便是未来的贡真部新主。
英野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四月小侄儿,你怎么看?”
四月毫不犹豫地道:“着军中号角与战鼓变调,发起疾袭,若五里内未能追上二人,我便分兵两千,于近中游处踏冰渡河,以堵截他们。”
英侯点点头,“就依你说的办。”
四月又问,“英侯不出手吗?”
英侯摇头,实事求是道:“我若现在出手,只会把他们撵得更快,骑兵就更追不上了。”
对此,四月没有反驳。
说白了,两位三品武人,一气之内,速度定在战马之上。
他们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全仗同为三品,养精蓄锐的英侯做威胁,引而不发。
所以只得暂时相安无事,以气机耗费战马的脚力。
否则只要被缠斗住一时半刻,待怯薛军合围之后,就再无抽身之法了。
四月又道:“咱们后头好像有动静……”
英侯道:“不是好像,是宁王营州左护卫。”
“我掉头领八百人对冲一下?”
四月也不问多少人,反正他觉得,只要在他手下,八百人便足够无坚不摧,无阵不破了。
英侯拒绝道:“不用,才三千人,让他们冲上来好了。”
四月虽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却是说到:“终究是个麻烦……”
英野却一语道破:“小麻烦而已,让他们追这边,我们这边两个相比之下不甚重要,那大离太后才重要。”
……
一番快人快语之后,英野说服了四月。
于是,怯薛军中,号角战鼓陡然变调,显然是要疾袭冲击。
前头项真跃动的身形加快几分,闻声面色严峻,不免喘息道:“刘兄,前头还有二十里,咱要加速准备渡河了吧?”
刘喜宁却是摇摇头,“不,咱还得慢些,等他们追。”
项真大为不解道:“再等?再等给人家步兵都等来了。”
刘喜宁则是肯定道:“来不了的。”
项真更是疑惑,“什么意思?”
刘喜宁解释道:“项兄眼睛不长脑袋后,当时只管背着我逃命,我却脖子不僵,还有工夫往后看。”
项真一点就通,双眼一亮,“有援军?”
刘喜宁神色莫名道:“咱们身在大宁,却等来了不在大宁的宁王支援……”
“是辽东宁王?!”
刘喜宁点了点头。
“那就是齐财神的人咯。”
项真舒了口气,还是欣喜,有援军就够了,哪管是项王还是宁王的人?
刘喜宁闻言,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堂堂藩王护卫,怎能说成唯商贾马首是瞻?
却是没有反驳,他不是个搬嘴弄舌之人。
毕竟年年辽饷差不多都是这位财神爷给发的,虽然这般说辞虽然赤裸了,但只要不传到天家耳中,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项真底气足些,问道:“刘啊,那你说现在该做什么?”
刘喜宁伸手拍拍项真肩头,“跑慢些,抓紧蕴养气机,能多一口是一口。”
项真没好气道:“我原以为你必有高见,就这还用你提醒吗?”
刘喜宁没有立刻开口,只待心中再次推算定计,才是问道:“假使现在便与那英野一战,项兄可有把握拖住他一炷香时间?”
项真闻言,一脸不悦道:“瞧不起谁呢?只要都是一条命,哪管他比我多几气绵长?但凡我有一口气在,生死相搏他也得打怵,还不是我想拖多久就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