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将军府(1 / 2)
陌九记不清了,好像一出生就跟着母亲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
午夜子时,打更的走街串巷,敲着铜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声锣鼓一声更,一张口,嘴里的热气就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走走停停,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屋内传出一阵阵鼾声,自言自语道,“这年头铜子儿不好赚哪!”
至街角一人家,却见大门敞开,屋里一股血腥气扑面而出。他大着胆子偷偷进去,四面墙壁到处沾染着深紫色的血迹,一小儿躺在床铺上,没了知觉。
月明星稀,猫头鹰站在树梢头“咕咕咕”地叫着,寒夜的露水一滴滴在树叶上凝结。暖阁里,王知县正搂着小妾酣睡,小厮不识时务地敲起门来,“嗒嗒嗒、嗒嗒嗒”。
王知县爬起身,声有怨气,“大半夜的,何事惊扰老爷睡觉?”
小厮焦急回答,“城郊五十里处似是发生命案,还请老爷过去一看。”
王知县闻言如此,只得立马起身,带着捕快深夜前往。县城离京城不远,民风淳朴,夜不闭户,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恶性事件,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上报朝廷,知县担心起头上的乌纱。
不多久到了案发地,大门敞开,但内壁上却没什么血迹,王知县传来打更的,打更的眼见如此像是大梦初醒,有时说有血迹有时无。捕头拉着知县到灶台角落,扒开灰土,却见染有血迹的衣衫尚未烧尽。
天刚蒙蒙亮,长安便下起了大雨。空中一道惊雷劈过,陌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这里并不是她和母亲住的地方。不远处的睡榻上一男子横斜躺卧,借着烛火正翻阅书籍。
“你,是谁?”陌九怯生生问道。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眼有疲态,见陌九醒了过来,嘴角有了笑意。他自己挪上了轮椅,来到床边,执起陌九手腕在耳边听了听,伸手摸了摸陌九额头,“我是你兄长。”
“兄长?”陌九看着眼前自诩为兄长的人似有疑惑之色。
“小九,我虽不知父将和你母亲为何隐瞒你的女儿身,但想必父将有自己的考量,以后你便是我弟弟,是陌府尊贵的小公子。”
“那我母亲在哪里?我想母亲。”
“我只见你一人倒在血泊之中,再未见过其他人。只是枕边有块玉佩,我料想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说着陌玉拿出玉佩放在陌九手中。陌九看着玉佩,这确实是母亲的,母亲一直小心翼翼地佩戴在胸前,从未拿下。如果玉佩现在在这里,那母亲恐怕是、恐怕……
泪水一滴滴落在玉佩上,陌玉轻轻拭去陌九眼里的泪花,轻语道,“在天亮前想哭就哭吧,只不过天一亮,你就得记得,你母亲就是这府里的主母,再无他人。”
陌九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兄长,泪水一滴滴落在玉佩上。眼前人该不该相信她不知道,现下是个什么情形她也不清楚,她只想找到母亲。可是她一无所有,活命都困难,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哥哥的人,回答:
“兄长,陌九记住了,陌九是府里主母的小公子,是兄长的弟弟,陌九都记住了……”
窗外雨哗啦啦下个没停,长安城氤氲在一片水汽之中。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开始大亮,驱散了云翳。陌府也开始从安静中苏醒。
刚过五更天,佩儿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夫人,该起床了,今天是将军战胜归来的日子。”
魏嫣施施然起身,夜里雷雨交加,她并未睡好,眼下有一丝青紫色。佩儿帮着魏嫣梳妆打扮,青丝挽起,对镜理妆。
“事情办的怎么样?那孩子处理好了吗?”魏嫣执着眉笔勾勒远山眉,朱唇轻启。
“回夫人,暗卫来报,那小儿中途被人救走了。”
“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让暗卫加紧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嫣脸有不悦之色,佩儿梳发的手不免更加小心起来,“夫人,将军今日归来,夫人务必保重自己,否则将军又要心疼了。”
巳时,阳光透过柳梢洒落一片金黄。
远处鞭炮齐鸣,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魏嫣在陌府门前来回踱步,府门外、院子里到处站满了丫头小厮,都在急切地向着长街眺望着。
铁骑踏长街而过,早早等候在两边的老百姓们手舞足蹈,庆贺将军得胜归朝。
军队悄无声息,每一个骑兵脸上都带着铁质面具,让人看不见悲喜,仿佛皆为一人,又仿佛也是兵器。
为首那人面容肃穆,眼神看不出任何波动,下颚美须随风而动,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府邸前进,便是大将军陌古。
魏嫣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数月不见的夫君,硬生生按下眼泪,率领众仆妇跪拜,“陌府上下恭贺将军大胜归来。”
众人见将军进府,感念将军在外征战,保得小家一方平安,都挤在府门外不肯散去,似是非要把将军盯出朵花来才算完。
正在感念之际,众人却看见府院内众仆妇散开。再一看,一男子坐着轮椅,手里牵着一小儿出现在陌府门口,“儿陌玉携胞弟陌九恭贺父亲大胜归来。”
轮椅上的男子拱手施礼,旁边的小儿叩拜在地。
陌古眼神微动,很快又恢复如常,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两个儿子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