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夕阳·裂痕·夫妻(1 / 2)
“这便是所有了。”
张怀瑾侧头去看她。
江未已不知何时又点了一支烟,她右手夹着烟,慵懒地倚在栏杆上,像大画报上拿着胭脂盒子的摩登女郎。
她方才一直在看他,漆黑的眸子锁在张怀瑾的嘴唇上,偶尔侧头吸一口烟,乳白色的烟雾在细微的风中舒展延伸。
她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像无波的古井。
张怀瑾正企图往这口古井里扔一枚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但是没有。
张怀瑾没有从她的神情中看到厌恶、惊讶、怀疑,亦或是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
直到张怀瑾讲完很久,江未已始终一言不发。
他困惑极了。
“你不信?”
江未已低头吸烟。
“不信也罢,外面很冷,你穿的太少,先进屋吧。”
说着,张怀瑾便想拉江未已进屋,江未已头也不抬地摆手:“先抽完这支。”
张怀瑾于是不动了,背靠着栏杆,看她吸烟。
江未已微微低头,张怀瑾能看到她浓黑的发端,扫入鬓角的柳叶眉,低垂的眼眸,柔软流畅的面部曲线。江未已吸烟吸得很凶,烟蒂里迸发出刺目的火星,熹微的光一亮一暗。
一支烟燃尽了,熹微的火光被手指掐灭,紧接着,啪嗒一声,烟落到了地上。
江未已吻上张怀瑾的唇,她吻得很重,唇齿间迸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张怀瑾微微一愣,旋即扶住江未已的腰间,愣愣地回应着。
反复确认了她的体温后,张怀瑾的胸腔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苦涩,酸酸的,尖尖的,却又暖暖胀胀,张怀瑾说不清那是什么。
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滴落,张怀瑾终于认真地回应这个吻,他渴求,热烈,克制,小心翼翼。
二人拥吻得几乎难以呼吸,可他们觉得这还不够。
这个小阳台视野很好,黄昏时分可以看见远方日薄西山,他们于是在阳台旁放了一张小床,江未已从前经常坐在这张小床上看书读报。
而此时,小床后的墙壁上投了一对男女剪影,男人的脊背线条流畅,肩膀宽厚有力,女人的胴体丰润饱满,脚趾翘起,让人联想到莫迪里阿尼那强烈的、个人色彩的女人画像。
天幕一寸寸暗下去,浓黑的幕布上,被泼了一碗金红的夕阳。
缠绵过后,二人都很疲倦,但都不想睡。
张怀瑾抱着江未已,透过小阳台看着日落。
他忽然说:“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我?”江未已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怀瑾掌着她的手,与自己的手比量:“你长大了。”
江未已皱眉。
张怀瑾与她十指相扣,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们都长大了。”
“与你结婚后,我们虽有了夫妻之名,但事实上,真正的夫妻不应是我们这样的。我在你的眼中无所不能,你在我的眼中坚韧挺拔,我们在彼此眼中完美无缺,那是因为,我们都没给对方进入自己堡垒的机会。”
“我有一位老师,老师和师母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吵架,他们的信仰不同,受教育不同,他们彼此嫌弃对方的不足,吵架时一次一次地翻旧账,彼此被对方的刺戳得伤痕累累。”
“我问老师为什么不将这失败的婚姻,可他却说,婚姻中没有失败与否。师母虽然封建,却熟记他所有的忌口,天冷时叮嘱他加衣,他虽然大男子主义,却给予师母十足的尊重与爱。婚姻不仅是迈过鲜花在教堂上宣誓海枯石烂,更是崩溃时交换的肩膀,是一针一线,是鸡毛蒜皮。”
“如果没有触碰彼此的裂痕,就不能算是了解对方。”
说着,张怀瑾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现在觉得很高兴,从现在开始,我们总算能称之为夫妻。我们以后会坐在小床上谈着物价涨降,会按照老一辈的习俗准备节日,我们会吵架,会为对方的缺点苦恼。如果你同意,我们还会有小孩子,我们会讨论孩子的名字,商量他的学校,为他的成绩苦恼、骄傲。我们会慢慢走过时间,一点点变老,可能有一天我的耳目不再清明,你的身子也不再硬朗,我们还会像这样坐在小床上看日落黄昏,回忆我们年轻时候的模样。”
张怀瑾幸福地吻着她的发端,怀中的人儿也在轻轻地笑。
爱有时候不需要言语,因为千言万语抵不上一个拥抱。
可能有一天我们不再年轻,不再光鲜亮丽,我们会像干瘪的橘子一点点老去,变得千疮百孔,但那正是我想要的。
人生之路,我陪你走到了尽头。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江未已说自己饿了,张怀瑾于是下楼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