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差一点”的娘亲(1 / 2)
民国6年,初冬。
那年京都,雪下得好大。
江晚舟坐在戏院外的台阶上久久望着天空,任大雪落满肩头,染白两鬓。
他那时还有个父亲,叫江东篱,本是唱戏的。只可惜有次大火烧了梨园,江东篱跑不济呛了些烟,嗓子废了。
父亲那时是台柱子,哑着嗓子将戏唱砸了,票友净是些流氓,烫水浇了一身。
唱戏的嗓子金贵,是吃饭的铁饭碗。如今铁饭碗没了,人多半也就废了。
于是乎,梨园砸了些银子,精心收拾好包袱,美其名曰“庙小容不下大佛”,将人扫地出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除了唱戏什么也不会,拿锦绣罗绮养软的身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不起来。
于是咬牙卖掉了几身中意的行头,换了几十枚大洋,找人合伙单干,东拼西凑的,倒是办了个戏班子。
班子小,没角儿愿意来,只好收些娃娃,从小练起。
只是一直唱不出什么名头,新人总还是欠那么几分火候。
到头来连地儿都没处唱,靠天桥卖艺苟延残喘。
就要吃不上饭了,几十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明个还不知道怎么办。
江晚舟叹着气,拍掉肩头厚重的雪。坐得有些久了,腿开始发麻,针扎一样。
那年他也才十来岁,小身板上不了台面。
颤悠着站起身,面前甫然多了两个人。
前头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头裹黄巾,一身暗色旗袍洗得发白,看着像南方人。
后头跟着的是一个女娃娃,八九来岁吧,扎着两条小辫,红衣红裤,小鼻子小脸,像年画上的娃娃。细细一看,脚脖子上还绑着个铃铛,用红绳系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
有些怯生,只敢躲在母亲身后偷偷舔着手中的冰糖葫芦。
他回头,往屋内叫了声阿爹,迅速躲到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望着。
那个女孩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俏皮着挥了挥手中的糖葫芦。
江东篱终于出来,刚抬出一脚,女妇人便拉着女儿在大雪中“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不知怎的,江晚舟开始有些惶惶不安。
“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她阿哥。”
那日过后,妇人在一夜之间消失,卷走了阿爹几枚大洋,只剩女孩独自在房中醒来。
女孩默默依窗而坐,看天上漂泊鹅毛大雪,看枯黄落叶飒飒飞过。
阿爹独自把江晚舟叫到房中,道出上头那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