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陆拾玖.秋雨连连(2 / 2)
他紧紧拉着她的裙摆,脸颊蹭着布料,执拗地往她手里塞,梅南枝如同在受凌迟,刀刀不要命却刀刀疼的生不如死。
她转过身来手里捏着玉佩,“这么好的玉石,又是谁孝敬给你爹的?贪了多少民脂民膏,我嫌恶心。”
长云接着扔到他怀里的玉佩,摇着头,“不,不是,是我用俸禄攒的,是我攒的,枝枝,干净的是干净的。”
他又往梅南枝手里塞,梅南枝坚决不收,她仰起头来依旧是两行清泪,稳着颤声,“歹竹如何出好笋?纵使只这一样,还有旁的呢?”
“长云,我会陪我爹爹去儋州,你们长家高门大户,另觅良缘吧。”
说罢,梅南枝提起裙子来就走,身后的婢女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长云愣在原地,连连秋雨丝丝寒凉一寸一寸浸润到心里,他忽然抬起手来照着自己打了一拳,血丝顺着唇角留下。
他真的是个没用的废物。
梅南枝一路小跑进院子,“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她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火红的嫁衣还未收起来,她把它扯到身上,幻想自己还是他一天的新娘。
*
董淑慎今日没有回家而是跟着董温惠回了她这里,沐浴完之后两姐妹像小时候那样一起躺在床上,已经好多年没这样过了。
董温惠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慎儿,三小姐这可怎么办?”
她发顶蹭着董温惠的手,暖洋洋的舒服,其实董淑慎心里更后怕。
如果,没有现在这个江柳,她没有和离而是随着赵朗去了蜀地流放,那枝枝今日该面临的是什么呢?
如今过多了董淑慎都忘记了原来不是这样的,那若是按照原来的结局,阿姐和姐夫又当如何?
董淑慎不敢深想,只觉得后怕,往董温惠怀里凑凑。
她一半脸闷在被子里,“阿姐,你最近身子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董温惠苦笑,“他一天生死未卜,我这心就一天放不下。”
董淑慎搂着她的腰,安慰道,“阿姐放心,姐夫吉人自有天相。”
“慎儿,驸马他……”
“阿姐?”
姬良是她父亲这件事董温惠还没有缓过来,那她的母亲……
董温惠眼角带泪,吸了一下鼻子,“慎儿,我想汴京的秋天了。”
“临安的秋天,实在是太凉了。”
*
长云在梅府跪到整个人没有意识,再次醒来是在大理寺的床上。
他想辞官。
不要再被长家利用!
当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的时候,院子里昨晚刚下过雨,此刻还是一地潮湿,梅大人种的那棵桃树枝繁叶茂,叶片正往下滴着水。
有宫里的人来大理寺传旨,席玉早就换好官服在等着,瞧见长云斥了一声,“长云,你怎么搞得这般狼狈。”
长云抬头看见席玉脖子上包的白布,不由疑问,“你受伤了?”
席玉面色一僵随即又恢复,“抓逃窜的时候没留神被伤了。”
怕长云再问什么,席玉接着道,“圣上有旨,不要让宣旨公公等久了。”
长云撩开衣袍跟着跪下,席玉淡淡地瞥他一眼。
宣旨公公轻咳两声,展开手里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理寺正卿空缺已久,着补了左卿席玉自即日起为大理寺正卿,钦此。”
长云看了一眼席玉,席玉已经叩首,“臣谢圣上隆恩。”
宣旨公公笑着递给席玉,“席大人。”
席玉包给宣旨公公一包金锭,“有劳公公了。”
“大人太客气了。”
待人走了之后,长云看着他,“席玉,不,席大人,你……”
席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长云,你最近在筹备婚事,大理寺的一切事宜可都是我在忙前忙后,升官儿也不能怨我吧?”
长云摇头,“非也,席大人,我……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在想什么啊?不会认为只有家族恩荫在朝中才可以升官吧?像我这种没权没势的根本不配沾染六部九卿的正堂对吧?”
长云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席玉踱步,“可是本官就是升了,靠的不是家族恩荫,而是本官自己。”
“你身后有家族,又如何?”
席玉转身离开,留下长云被厚重的乌云笼着,心里沉闷地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
*
梅挚离京的时候,江柳反而从江西过来了,董淑慎见到她很高兴,忙出门迎接。
“你怎么来了?”
江柳从马车上下来,拉着她的手,“想来就来了。”
实则,她好像依稀记得梅挚离开临安之后,临安整个开始大变天。
她本科虽然不是学历史的,却因为在博物馆工作过一小段时间,犹如苍蝇见血腥一般想来亲自看看这临安的洪流。
彻彻底底的去感受。
作为……局外人。
董淑慎叫董温惠安排她,自己去城门口送人,江柳笑着对她道,“我还有一封你老公,不是,你相公口头的信。”
“他说你最后那两句话,要亲自找你问问。”
董淑慎才想起来自己信后面写什么了,为了偷懒她没有重写而是把那句话勾掉了,估计被他眼尖的看见了。
江柳继续补充,“他还说,叫你别太挂心,梅相公有自己的路要走,别人管不了。”
“至于长家,欺负了他妹妹,他会拾掇。”
董淑慎想问为何不给她写信呢?
江柳摊了摊手,“我的锅,不,我的错,我临时要走,梅大人没顾得上。”
“不过,他叫我把这个给你。”
董淑慎伸手,江柳把她的手掌打开,香囊里是一把落下的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