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世子爷回来了(1 / 2)
丑时,鸡鸣三声,董淑慎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唤了身边的婢女进来侍候梳妆。
打嫁进这荣亲王府中来,日日需晨昏定省,她自认为事事周全,并无不妥。
凌霜从外间打了帘子,几个婢女鱼贯而入,端着银盆,捧着帕子香膏妆奁盒侍候着。
于董淑慎而言,面部保养却不是最为紧要,一双白净柔嫩的手才是要紧。
先前她是绣娘,又不是做一般的针黹,师从她姨母,那可是文绣苑的头等娘子,学的是汴绣,所绣皆为贡品,文人大家的画作,宫廷皇族的衣物刺绣。
齐人之绣,针线细密,用绒止一二丝,用针如发细者,为之设色精妙光彩射目,只是如今嫁为人妇,圈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如雪给自家夫人挽发,边挽发边望着铜镜里的人发愣微叹。
“娘子,真真是可惜了您的样貌。”
董淑慎模样不同于齐人对女子的偏好。
齐人尚雅致,偏爱身量单薄,长相清丽如莲,未着雕饰的出水芙蓉。
她像洛都牡丹,有倾国之貌,艳而不俗,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媚色,一瓣一瓣盛开,夺人摄魄。
人群之中,总是第一眼,被其吸引。
若是盛世,当被欣赏歌颂,如今在这临安,却把她这盛唐牡丹,摘瓣换颜,强作含苞玉莲。
董淑慎浅浅的笑了笑,凌霜有些看呆,拿了妆奁的素色发饰交给如雪,“若不是世子爷,咱们家娘子也不用日日装扮这般寡淡。”
三个月前,赵朗驻扎的营地传来消息,剿匪的时候被箭射中,又逢蜀地石洪,他带的那一支队伍尽数覆灭。
等了三年,没想到到头来丈夫死了。
董淑慎看了她一眼,凌霜抿唇不语,董淑慎又嘱咐,“有些话休要胡说,让人拿了把柄去。”
在自家院子也就罢了,出去叫人听见了,该如何编排。
纵使她对赵朗没有半分情意,可到底如今在王府里,老夫人还在,不好让老人家听了糟心。
拾掇完毕,董淑慎站起身来打了打荼白褙子,纤细的手把带子系好,照了照镜子,并无不妥才去福寿堂给窦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窦氏年纪大了,倒也不是日日早起受这些孙辈子侄的请安,只是王府规矩多,她作为嫡系儿媳,自然得日日来请安问好。
今日窦老夫人倒是起身了,还在梳妆,董淑慎进去见了,行礼过后,从嬷嬷手里接过木梳给老夫人梳头。
窦老夫人半眯着眼,手里盘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看董淑慎一眼,任由她侍候着。
常嬷嬷拿着簪花问,“老夫人,今日见客,可要戴这绒花?”
窦老夫人瞥了一眼,又皱眉闷哼一声,董淑慎赶忙停手,面带歉疚,“母亲,可是弄疼您了?”
“戴什么花?我儿如今尸骨未寒,哪来的心思,老身年纪大了,可不比双十年华之人,正是活泛时候。”
这话虽是对着常嬷嬷说的,董淑慎垂眸,心里冷笑,可不就是对她说的。
赵朗三年不在,这个王府到底是靠着谁撑着的?她倒还好意思指摘。
她日日行礼只是不想被人拿了把柄,揪了错处,不想跟董家再扯上太多干系,麻烦家里人。
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她脾气不好,从前更是性子泼辣,最是受不了这些闲气的人。
把手里的木梳放下,端看着窦氏,“母亲,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需好好的走下去才是,您这样,世子知道了亦会担心。”
她这话一刀扎进老太太心里去,窦老夫人心梗住,谁家会见天被自己儿媳戳心窝子。
窦老夫人不是赵朗生母,是侧妃抬成的平妻,只不过赵朗生母去的早,一直在她膝下抚养长大。
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董淑慎,“……你,你。”
董淑慎福身,“母亲,儿媳来给您问安,母亲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府里杂事多,儿媳就告退了。”
她又福身行礼退后几步才离开堂屋。
只留下常嬷嬷给窦老夫人顺气,宽慰着,“您老别常给世子妃眼色瞧,这三年来里里外外,哪样不是世子妃在操持,数月前,若不是世子妃,三房那厢……”
窦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就你明白,瞧瞧那董淑慎,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我作为母亲的还不能管教管教。”
“自然能,只是世子妃并无甚错处,您说多了,难免伤了二人情分。”
荣亲王过世的早,世子三年又在外带兵剿匪,这么大一个王府,上上下下全都仰仗着世子妃。
虽说世子妃脾气是差了些但一般不会乱发,管家办事的能力,丫鬟小厮们谁敢说个不字。
对窦老夫人也是没话说,好吃好喝的紧着供着,卧病就衣不解带的侍候,待那些妾室王爷儿女也极好,管理井井有条。
常嬷嬷是先前王妃留下侍候窦老夫人的老人,有些事情看的要比她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