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乳虎（六）（1 / 1）

第二天一早，两军在河曲分开，招虎营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押送着数倍于己的俘虏踏上回程。赵环儿也带着那些女子一起返回登州。江枫亲自带领麒麟营沿河水南岸向东而行，寻找李虎部踪迹。

行军大半日，前面不远就是杨童镇了。然而来到镇子旁边，江枫并未见到想象中被烧掠之后的惨象。找了个里长询问才知道，自从山东盗匪横行，镇上一些大户组织了数百民壮，昼夜巡逻，李虎来的时候，大家凑了些粮食财物，派人送给流贼买个平安。李虎人马不多，见镇里早有准备，也不愿跟这些人死磕，拿了粮食便撤走了。没能抓住流贼的尾巴，江枫有些失望，只得带兵原路回返。

第二天，队伍重新回到岠嵎山下。扑了个空之后，长途行军更容易使人困乏。前面就是山脚下的密林，江枫命令队伍在阴凉处停下歇息。清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让走了几十里路的人感到凉爽惬意，很快就全身都放松下来。士兵们席地而坐，取出干粮水囊，开始吃饭。

江枫取出一块饼子，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想：对付流贼看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动辄几千人的俘虏如何安置？或许让他们做回自己原来的农夫身份更合适。正当他渐渐有了思路，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那是负责队伍侦查警戒的斥候专用的响箭，这是遇敌的信号！

江枫一骨碌从地上跃起，吹响胸前的竹哨。这种来自流求土着的特殊联系方式，已经成了这支军队的特色。士兵们丢下手里的干粮，起身准备迎敌。此时从侧面的树林里、山脚下茂密的草丛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喊杀声，不计其数的流贼举着刀枪棍棒冲了出来。贼兵中也有弓手，不时有羽箭、飞石投掷过来，收割着生命。

江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谁能想得到，几天前被杀得片甲不留的贼兵竟然卷土重来，给自己来了个突然袭击！数十骑手持马刀的骑兵，如同旋风一样冲入麒麟营的队伍，一下子将队伍冲散，断成几截。被骑兵冲撞的队伍里，当场有十几人毙命。两边相距不过百步，江枫还来不及组织防御，贼军已经冲到眼前。由于没有做战斗准备，所有人都没有披甲，有的人一情急之下兵器都找不到了，队伍中的新兵们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开始寻找退路，他们惊慌的情绪迅速感染到后面的人，整个队伍开始动摇起来。好在一部分常胜军老兵起了骨干作用，他们主动寻找最近的伙伴，组成战斗小组，进行坚定的原地防守。

江枫头上冒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前后环顾，曹友谅和梁五各自拔刀呼喝，奔向最危险的地方。一个贴身护卫的老兵，拉着江枫的胳膊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一枝流矢射穿了脖子，献血喷溅到江枫脸上，迷住了眼睛，使他看见的整个世界变得猩红扭曲。猩红的血液，嘈杂的喧嚣、刺眼的阳光，形成混沌的画面，让人眩晕。

幸好环儿先走一步！想到环儿，江枫悚然一惊：我在犹豫什么？我在害怕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这时候除了勇猛向前，还有别的出路吗！？他把那老兵尸体轻轻放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拔刀指向天空，大声喊道：“各位兄弟，到我身边集合！”他将竹哨含在嘴里，用力吹出三声短促的集合哨，向着身后十几步远的梁五靠拢过去。

一个头缠红布的流贼口中呼喝，一刀向他砍来。江枫侧身滑步，毫不停留的从他身旁掠过，刀光乍起，那流贼持刀的臂膀已经飞了出去！随即江枫继续向前，荡开刺向胸口的一柄长枪，一脚将对面流贼踢倒，随后一刀将其杀死。他将百胜刀抡成一个光圈，大呼酣战，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毙，短短十几步，已经杀死杀伤四五人，救下数名麒麟营士兵。附近的流贼们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充满畏惧，不自觉的绕开了这个浑身是血的杀神。不一会，江枫身边已经聚拢了十几人，他杀散围攻梁五带领的弓箭手的敌人，与他们汇合后形成了一个三十余人的小队。

江枫命各人取出随身的火雷弹，数了一下，只有十几枚了。他踩着一个老兵肩膀，观察周围形势，战场还是一片大乱，曹友谅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带领的十几人被大群流贼围在当中，苦苦支撑。他们身边躺满尸体，只是由于曹友谅身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才暂时没有崩溃。江枫跳下来，带着队伍向曹友谅靠过去。流贼们大多各自为战，喜欢以多对少，一旦遇到江枫这样的好手带领的有组织的队伍，就无力阻挡。在距离二十步的时候，江枫将一颗火雷弹点燃引信丢了过去，火雷弹在流贼中间轰然炸响，一时间铁钉瓷片横飞，将周围十几个流贼炸得血肉模糊，倒地翻滚不止。江枫大喝一声，挥舞大刀冲入人群，宝刀横挥之下，带起无数血肉，身后的士兵们也吼叫着冲杀过来，将眼前的一切能动的人影砍翻刺穿。流贼毕竟心志不坚，背后遇到如此猛烈突击顿时动摇起来，坚持不到一会儿，剩下的一百多人便溃散了。

江枫将曹友谅救出，命令所有士兵在身后列成一个宽厚纵队，将受伤的人围在中间，江枫、梁五和曹友谅作为队伍的尖端，开始横扫整个战场。他们在江枫带领下，不断寻找被围困的麒麟营士兵，等队伍达到一百余人的时候，已经没有一支流贼队伍能阻挡他们了。江枫身后队伍越来越大，被击溃的流贼越来越多，胜负的天平眼看要开始倾斜。忽然一阵牛角号声自山脚处传来，刚才冲击江枫队伍的流贼骑兵们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显然，流贼的头领也发现形势对他们不利，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整顿溃散的流贼是不可能的，目前唯有押上所有骑兵冲乱敌人阵型，才有可能吃掉这支顽强的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