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帝后离心(2 / 2)
庆天殿又陷入一阵沉默,皇帝脸色红润得有些异常。飞星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探一探皇帝的额头,皇帝忽然又嘶哑着声音开口:“准备两个牌位————不,准备两块木板吧。”顿了顿,又说道:“不用了。”
语落,便起身走了出去。
飞星心系皇上的身体,心急如焚,拦了两句,却不敢真的走到他身前拦住他,只得跟着他一起出了殿门。
皇帝径直出了庆天殿,首先走到琉璃池边,让人拿来斧头,亲自砍了池边的一棵柳树,砍下半人高的粗干带回了庆天殿,放在寝宫。又立即转身出去,骑马去了原先的晋王府,将桐香院中的梧桐砍下了一根水桶粗的粗枝。
他在桐香院转了又转,想起阿妹溺水苏醒后在这里没住几天便搬了地方。原来是这个缘故。想到这里,心中对叶黎安稍稍生了些感激——幸亏如此,他还能在桐香院看到阿妹的影子。
他躺在桐香院床上,心中乞求阿妹能入梦来,但整整一夜,梦到的都是阿妹苏醒后明艳活泼的模样。
睡醒时,天已大亮。他喉中似有火烧,身上也冷得不行,他紧了紧衣裳,走出门去。一眼便见到在外面忙着让人传信给百官歇早朝的飞星,望着他一脸惊讶焦急。
飞星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将手覆于他额头,惊道:“皇上!您别再出去了。快传太医!”后一句却是对身后的小内官喊的。
小内官还未及跑出门,皇帝便声音嘶哑道:“无妨!”
皇帝挥挥手,紧紧抱着昨夜砍下的粗枝,将院中人都赶出门后,最后一个出了桐香院,亲自关上门,吩咐道:“以后让人小心洒扫,不得乱动里面的一草一木。将桐香院保持原样。”
飞星答了是,皇帝才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咬紧牙转回身大步而去。
他回了皇宫,照常上朝理事。下朝时,他身上的冷意更甚,并开始咳嗽起来。
飞星想要推了留下商事的官员,带了太医想让皇帝回寝殿歇着。结果,却是无法说服皇帝。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官员等在外间准备的期间忙请李太医为皇帝把脉诊治。
李太医一摸上病患的脉,便专心致志到忘乎所以。听到飞星说昨日皇帝淋水,气得哼一声起来,小声念叨:“就乱来!真是乱来!”
不知皇帝是没有听见,还是对李太医格外开恩,总是没为了李太医几句话而治他的罪。
李太医不知道。就算李太医再过分,只要不是过分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皇帝也不会治他的罪。因为,李太医可是救了他儿子的恩人。而那个孩子,是阿妹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是她来过的唯一一份证明。
“飞星!”皇帝忽然开口,“皇后身子不适,不必将皇子送回去了。”
飞星眼神闪了闪,称是。他至今都不知道昨日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俩谈话时,遣退了所有人,谁都没听到只言片语。他暗自揣测:按理说,以皇帝爱重皇后的程度,不该因落胎一事而疏远皇后啊。
飞星百思不得其解,这边李太医开好了方子,亲自熬药去了。皇帝咳嗽数声后,让飞星请外间等候的官员入内。飞星被打断思绪,忙于事务,也就不再多想。左右这是帝后夫妇之间的事,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便是,问得太多可能适得其反,反而不美。
李太医将药拿在手上,等在外间,一位小内官出来将药拿进去,递给了飞星。飞星端给皇帝,皇帝一手端起,闷头三两下便将难以入口的苦药饮尽。此举看得下面的几位官员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对皇帝忍病带痛勤政的行为大为赞赏和叹服,臣服之心更甚。
直至午时才结束一轮,午后还有官员等着向皇帝禀告所辖事务细则。
中午,飞星想让皇帝休息一下,皇帝却让人拿来了木工工具,不知在做什么。
两天后皇帝日夜抽空亲制的成品出来,飞星才看清这是灵位牌匾。飞星看着奇怪,却见到皇帝正拿着刻刀一下一下的刻着什么。
飞星想着总能看到牌位上的字,结果却被皇帝安排将其寝殿一侧空置的小室立即收拾出来。等飞星盯着人收拾出来后,皇帝又让他搬来供桌供品一类。等一切不知停当,皇帝便拿了支毛笔入内。
飞星心想陛下拿了笔,定是还得需要墨。等他取墨赶过去,却发现那小室之门紧闭,直等到第二日早朝之时才开。
飞星看着皇帝红红的眼睛,猜测皇帝在那小室中应是没睡多久,而且肯定是睡的不舒服。但万万没曾想过,皇帝会自己躲起来哭。皇帝向来心性坚韧,从小跟在身边的飞星都从来没见他哭过。昨日在琉璃池边的行径,只是皇帝因着失子之痛崩溃,才会行平时不行之事。但那一次便是了,飞星绝不敢想象皇帝会再因同一事而伤心痛哭。
飞星眼里的主子可没有那么软弱,更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于是,他将皇帝说得“任何人不得进入小室”之言传下去,又让人伺候皇帝更衣传膳,上了汤药,随着除了眼睛有些泛红之外全无异常的皇帝上了朝。
到了夜间,皇帝又要进入小室,飞星不敢阻拦。但到了亥时,他敲门提醒皇帝出来沐浴歇息。但一连九日,皇帝夜宿在小室之中。直到第十日,才从小室中出来进入常规起居。只是,此日之后,皇帝起居常规之中加了个缝初一十五都要进入小室独坐半个时辰的惯例。
一连三个月,皇帝再没去看过皇后。
皇后也没来找过他,坤宁宫中的侍女也没来请过皇帝,没递过只言片语,连面都不曾露过。
此事之后,皇帝对皇子空前的关注,整日带在身边教养。皇后落胎后做了整月的月子,出月后遣人来让皇子回坤宁宫。皇子身边照顾的竹安回了皇帝的意思,便再也没来问过。只偶尔遣人来送些小孩子的玩具衣物或吃食,顺便问问皇子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