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窦兴德:前事(2 / 2)
而窦兴德之所以认得狼牙阁的标志,是因为狼牙阁是他一手倾覆的。
窦兴德此人出身豪族,家中十分殷实不说,自小天资聪颖,文武具通。他虽不是嫡长子,但窦家下了大功夫培养他这位下一代的翘楚。很快他少年成名,离得见天颜只差一步。
窦兴德少年时代过得太过顺遂,处处毫不费力便能比他人快一步。连婚姻都是各个世家豪族富商大贾抢着的,还未开始议亲,他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
但越是这样聪颖之人,越容易迷陷于声色。他心性天真,胸怀广大,很是博爱。对于兄弟朋友,义薄云天两肋插刀自不必说。对于女人,自晓事起便如那花园中采蜜的野蜂蝴蝶对任何花朵都不肯厚此薄彼。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心中又有着大爱,虽不能把她们全娶回了家,但对每一个都付诸了真心。
当然,心中挚爱还是他的妻子。那胡氏是他从小便认识的世叔家的嫡女。家里因是经商的,母亲和祖母还曾挑剔过,她们觉得以窦兴德表现出来的才华和可见的光辉前途,他就该配个豪门大族的贵女,跟他相衬也能在仕途上多有助益。她们倒也不是看不上胡氏,胡氏可配老三嘛!窦兴德大发雷霆,大闹一通,硬生生逆着两位长辈的意思,将胡氏娶进了门。祖父和父亲倒说这是他有血性、肯抗争,窦家男儿就当如此,仕途靠的是自己的筹谋,姻亲的助力则是锦上添花罢了。不能本末倒置,用一生的幸福去置换。窦兴德私以为幸亏胡氏家境也算不差,若是个平民女子估计他们也没有这么开明了。
不管如何,窦兴德都开心,他从小就知道胡氏一定会是自己的妻子。她如天上的明月般高洁无瑕,天下间最名贵的珠宝玉翠都衬不上她一分的风姿。她又是那样的贤达温柔,任他予取予求,自由自在地享受这俗世的繁华而不曾心生怨怼,总是笑眼看他,任他胡闹顽皮。
自成婚起,他是愿意回家的。但总不好直接断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叫她们伤心,隔三差五总要应邀去见一见安抚一番。他心想,自成婚起他便没再碰过别的女人,这番自持便算对得起胡氏了,至于见见面吟诗诵月也算风雅之事,胡氏也不像介怀的样子。他以为他的日子能永远这样过下去。接下去就该是参加国试,若能一举中第,谋得一官半职便算对得起长辈的培养和妻子的期待了。
有一日他在一个相处了好几年的红颜知己处三五好友饮酒作对,好不快活。那日不知是喝了多少,从不曾醉酒的窦兴德一头栽到在旁边的女伴怀里。那几个好友一个个识趣地离开了。第二日一早,窦兴德躺在床上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躺在身旁的鱼幼姬媚眼如丝娇羞如兰。
窦兴德心里咯噔一下:糊涂~家中妻子还怀着身孕,再不介怀也不应如此胡闹。
起来抓了衣服便要出门。鱼幼姬喊道:“四郎~”
他这才想起她,回过身抱歉道:“胡氏还在孕中,我这样夜不归宿,恐对她不起。我得走了。”
说着便夺出了门,鱼幼姬抓过一张薄单子胡乱护住光裸的身子,追出来冲他背影喊道:“那我呢?”
鱼幼姬是很好,才华横溢,为人风趣,明媚可人。但她不是胡氏,家中也不会同意他纳个这样一个迎来送往的女人进家门的。他定住身子,回头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在他心里,他对鱼幼姬来说与她其他恩客并无不同。况且,她始终是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二人身份又天差地别,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且行美事又何不好?为何非得要在这般纯粹的感情中掺杂浮世俗物?
聪明如鱼幼姬,一眼看懂了他眼中的错愕,身子晃了一下扶住了门框。冷风从薄单下无遮掩的空处肆无忌惮的灌进来欺负她,仿佛就知道她是个没了父母依靠的孤女。
他讷讷的说:“你知道我成婚了。”
鱼幼姬今天非要问出个结果来:“若是没有成亲呢?”
窦兴德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鱼幼姬倔强的面容和眼中的破碎更加清晰。他心中到底是不忍,叹了口气,拥住她,说:“我不会不管你的。只是既然已经成婚,以后我便不能留宿了。胡氏……胡氏纯善,我……我不能对她不起。”
鱼幼姬本该闭嘴不再问,脑子发了指令,嘴巴却生了叛意,固执地问道:“那我呢?”
她只想听他说一说对她的安排,表明他心里对她不是全无关心的。她自知自己无法做窦府的少夫人,但当个妾都不行吗?她自幼飘零,孤苦无依,只想有个人能够依靠而已,若这人是四郎,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了。
窦兴德心都快要碎掉了,他切身的感受到她心中的难过,但还是吻了吻她的发,说道:“胡氏在成亲时便说了,任我在外胡闹,只是不能纳妾。我既然应了她,便不能食言。”
鱼幼姬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轰然崩溃。她狠狠的抱了抱他,心中真是不舍,这样一个男子,若能陪侍一生也算幸事。但她还是没有这样的福分。
她最终微笑着送走了她。她看着他匆忙奔行,如有神降大力牵引着他这个人快些回到那个女人身边。
她心中只有羡慕。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心生妒忌。
她关闭院门几日,谢绝了所有人来。但有户人家的拜帖来了一遍又一遍,她无法坐视不理,总要为以后打算,她这样的女子没有那么大的资本任性。任性了几天,可能就再回不去原先的圈子。于是,她接了拜帖,让婢女回了话。隔日,便见到了一位温柔如兰的女子。
她自然不认得眼前梳着未婚女子发式的淑女。那女子言行有礼,唯眼中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气。鱼幼姬见惯了这样的人,以为又是来找茬的,刚要开口解释。
那女子抢先说了一句出乎她意料的话:“你想不想入窦府,常伴四郎左右?”
这女子也唤他四郎。鱼幼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称呼本该只属于胡氏和她。虽然四郎在外面胡闹不休,但那些女子只敢唤他“窦公子”或“四公子”。唯有她知道四郎心善,才大着胆子喊他四郎,结果所料不差,四郎果然点点她的鼻子,嗔怪了几句便由着她了。好像对他来说,只要胡氏听不到看不见伤不到她,就无甚大碍。
鱼幼姬愣怔着不敢应话。那女子笑了笑,说了一番让她吓得魂不附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