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浑水(2 / 2)
齐雄见邬蒙收起双锏,以为事有转机,可再听到邬蒙所言,却是被他一句话噎住了,张了张嘴想再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齐雄身后的高朗闻言眉头紧皱,刚想上前一步,便被齐雄挡在了身后。
齐雄只微微侧过头,朝高朗凝重的摇了摇头,事关五山城,不是他南拳门一家可以说了算的。
高朗被齐雄一拦,只得老实站好,齐雄也是朝擂台上的邬蒙抱了抱拳,毕竟场面上的功夫,总得做到位了。
邬蒙见齐雄默认,稍微释然一笑,他当然知道,若是齐雄愿意出手,今日他必定伤不了李凡的性命,可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生死约定已成,他人又如何好干涉,只是便要言语劝住他邬蒙,那是不可能了。
邬蒙这就不将众乞丐放在眼里,再度抽出一锏,走到李凡身边,便要当头敲下。
“邬公子且慢!”
街市另一边,又有一人出言阻拦,邬蒙先是眉头一皱,但却还是忍住了,回过头看向出言之人,只见来人一身华服,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手中一把折扇,倒是仍在颇具风度的摇着,似是没看到擂台上,要血洒当场的惨烈景象。
华服公子点头笑着,似乎擂台上的人命与鲜血,都不在他眼中,见邬蒙停了下来,这才朗声说道:“邬公子,在下姓孔名奇,还望邬公子能给个薄面,放过这位乞丐。”
孔奇当然不知道李凡是何许人也,他当然也不在乎李凡,乃至这些乞丐的死活,可这邬蒙出现既是杜家的手笔,那他孔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谁知邬蒙听到孔奇言语,眉头却是一松,接着再挑眉说道:“我与你姓孔的不认识,你在我这,就没有面子,若你有胆,便亲自上来阻我。”
说罢再不理会,一锏直向李凡头上砸去,看这架势,便是再让他住手,他也停不住了。
叮!
短锏从邬蒙手中被击飞,冲向天空,再忽然落下,直将擂台砸了一个大洞,而邬蒙的右手,此刻却仍在颤抖不已,似是被刚才刹那巨力震得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
邬蒙却是猛然趴在擂台上,大声喊道:“既然有高人不想在下取这乞丐性命,又何须行此手段!”
擂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可楚知吾却清楚的察觉到,刚刚身边似是有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究竟变化在哪。
良久,并没有人再次出言说话,甚至连张遇春等把头们,都将头一缩,生怕忽然变成了他人的靶子,邬蒙此刻趴在擂台上,再次高声道:“高人既不愿现身,那就别怪在下手下无情了。”
说罢,趴在台上的邬蒙便要再次从腰间掏出短锏,非要把这李凡当场打死不可。
邬蒙话音未落,楚知吾便听到老板娘一声轻叹,而这声轻叹,在他心中,莫说冬雷震震,就是夏夜雷鸣也不比这更响亮些。楚知吾难以置信的看向老板娘,只见老板娘轻摇着头,不知是在感叹什么,刚作势欲动,远处一声巨响,却突然响彻整个街市。
“慢!”
兴隆酒楼顶楼,杜少康此时正立于窗前,眉眼低垂,众人看过去,只见他似是并未用力,可声音却从兴隆酒楼传出,响彻整个街市,杜少康说道:“鄙人杜少康,还望邬公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这乞丐一命。”
街市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没想到打个擂台,竟让杜家大少爷亲自开口,尤其是还是与这木岭山的邬蒙,不明事的当然是暗自咋舌,明事理的却是各个眉头紧皱,包括老板娘在内。
邬蒙趴在擂台上,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大声骂道:“什么沈家杜家,都是些大言不惭的家伙!你等自行立下的规矩,便是天大的面子,那也是我豁出性命与人死斗,难不成此刻就白白便宜了这乞丐?我邬蒙的命就不是命?”
此话一出,众人也是无奈,确实,与人立下生死约定的是李凡,如今输了,又哪有一句话便要饶过他性命的道理。
在场众人皆是无奈,只得看向窗口的杜少康,只有楚知吾却已经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老板娘,哪知老板娘何等敏锐,在想明白杜家玩什么把戏以后,马上便把楚知吾的这一眼抓住了,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楚知吾又只得默默低下头,准备听杜少康胡诌,可心中却是暗自叹息道,老板娘以及大家费尽心力,终究还是止不住这要被搅乱的浑水,只怕此次,却是不止城西这么简单了。
片刻后,便听杜少康说道:“鄙人恰好是这五山县,江河道途主官,又正逢先前南拳门诸位,以及孔家孔奇公子求情,便斗胆请邬公子放过这名乞丐,鄙人愿连同诸位,保举邬公子为五山城治安官,要知这城西本就颇为贫苦,城西治安官一职,又如何比得上五山城治安官,不知邬公子,意下如何?”
此刻邬蒙仍是趴在擂台上,更是假意思考了片刻,片刻后才说道:“若是阁下有这能耐,那这乞丐,我饶他不死又如何?”
众人哗然,但却为时已晚,只见杜少康轻轻点头,说道:“既然救人是众人所愿,此事,便包在鄙人身上。”
说罢,杜少康便离开窗边坐下,面上无悲无喜。
张遇春等人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毕竟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他们。
邬蒙下了擂台,匆匆便消失在了街市之中,只是没人会怀疑,当他下次再出现之时,就已身居五山城治安官高位。张遇春等人虽是赚的盆满钵满,脸上却无半点喜色,都是在五山城里混了这么久的把头,哪里察觉不到这山雨欲来的架势。
福来客栈众人也赶忙收拾东西,就这么回了客栈,街市上,此刻人人都在奔走相告,哪有功夫帮衬客栈的生意,便只有福来客栈几人,坐在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前厅,各有心思。
王阔看向老板娘,先开口道:“桃姐,不是说由我出手,你当时又为何……”
老板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若只是擂台比斗,当然可以等你出手,可谁知那李帮主与那邬蒙是有何旧仇怨,当场便要分生死,还输了给别人,即便是你上去,三拳两脚打赢了邬蒙,又如何能让那邬蒙饶过李帮主性命?”
王阔只能张口道:“我……”接着便叹气跺了一脚,坐在另一张长凳上的楚知吾,只觉地面都震了一震。
老板娘环视众人,只说了一句:“还是早做准备吧,南拳门、杜家、孔家下场,此事已不是我等可以干涉的了。”
众人都是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只剩下楚知吾一个人坐在长凳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几人便陆续离开了前厅,只有楚知吾还愣坐在原地,他实在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最后离去的王阔,人都已经走到后院了,又退一步折返回来,看着一脸茫然的楚知吾说道:“楚小子,要不跟我练上两手?”
楚知吾这才反应过来,屁颠屁颠的就要往后院去。
兴隆酒楼顶楼,杜定山见之前众人想救李凡,气不打一处来道:“父亲,为何放那李家乞丐一马,便该由得邬蒙在擂台上杀了他。”
哪知杜少康却是抬起头,冷冷瞪了他一眼,便看得杜定山背后发麻,赶忙低下了头,杜少康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却是心中一叹,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道:“愚蠢,刚才有人出手警告,若蒙儿非要出手,死的只会是蒙儿。但即便刚才那等险境,蒙儿也并未犹豫过,若不是为父阻拦,蒙儿怕是豁出性命,也要将那李家余孽,砸死当场!”
杜定山这才反应过来,联想到邬蒙举动,杜定山羞恼不已,却丝毫不敢在其父面前表露出来,只得把头低得死死的,丝毫不敢抬头。
杜少康却是轻轻一哼,接着警告道:“莫以为为父不知你那浅薄胸襟与心思,但凡你有邬蒙机敏十之一二,为父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你。方才寥寥几句话,蒙儿便帮助为父将这滩水彻底搅浑,我警告你,杜家与邬家同气连枝,你和定水幼时便与蒙儿不对付,此事人尽皆知,蒙儿也从未真正与你计较,若你还冥顽不灵,为父便亲自打断你的腿,总好过你因私误了杜家数十年布置,万一你祖父怪罪下来,莫说是你,为父也要跟着受罚。”
杜少康虽严厉,可从未如此与杜定山说话,杜定山心中惊惧,只得抬起头说道:“孩儿明白了。”
杜少康点了点头,再未遮掩,轻轻一叹道:“为父只盼你长进些,这家主之位,为父和你二叔三叔争了一辈子,也未争到,说不得你祖父便看着你们几兄弟了。”
杜定山听到父亲说起这些,哪敢随口再说,只能默默点头。
杜少康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再次一叹,侧头看向窗外,街市上众人早已奔走相告,只剩下擂台上一滩鲜血,正映照在落日余晖之下,残阳如血,正映照着整个五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