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烟火人家Ⅲ(328):王长秋的来访(1 / 1)
王有福事件震动了整个中州省,组织上百人持械冲击企业、暴力抗法并打伤执法人员、砸毁执法车辆,是极其罕见的恶性事件,省委办公厅、省政法委直接对田县县委书记郑冠旦、田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苏辰光进行了约谈,并对其告诫谈话,督促他们不要单纯地从处理个案出发,要彻底地查清其幕后主使、事情发生的根源以及同类情况,扭转整个田县的社会治安状况。
两个人从省委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田县,近十年的经济发展是有目共睹的,整体实力迅速地在中原崛起,成为“十八罗汉闹中原”的前几名,可为什么就会屡屡出事呢?郑冠旦想不开,苏辰光同样想不开。
“得找病根,找不到病根,打掉一个王孬蛋,还会有李孬蛋、赵孬蛋出来。”郑冠旦终于开口说话了。
苏辰光点了点头,说道:“前阶段看了王满仓副主席发表在《厂长经理报》上的一篇文章,并不是讲什么经营管理的,而是说什么经济快速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我当时觉得这个老表叔可笑,天天拿一些奇特的观念吸引人的眼球。心想,经济快速发展不好吗,能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啊?现在想想,还真是,其中有两条,我还记得,一是经济快速发展的动力,绝大多数是大规模的投资带来的,这样,就会形成金融、企业、民间资本之间的各类债务。而企业粗放的投资,导致不可能短期内收回投资,直接影响到金融经济及金融市场的混乱是在所难免的;二是十年来的高速发展,使得人们的社会成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部分农民走出了土地,进了城市,却得不到相应的身份与保障。新生的市民阶层失去了土地,无业可就,形成了一个靠吃房租或者可以说是靠赚‘巧钱’生存的阶层,所谓的‘巧钱’,在法律上就是敲诈、讹诈。其他的一些细节,我记不大清楚了,但仅此两点,就足以解释王孬蛋事件了。”
郑冠旦还没有说话,开车的师傅鲁春却笑了起来。郑冠旦也笑了笑,问道:“小鲁,有什么好笑的,你也懂经济啊?”
鲁春笑着说:“郑书记,我可不懂什么经济。不过,苏书记说的事,我可经历过。前几天,俺姐装修房子呢,我过去一看,王沟八队的几个妇女拦住了装修师傅运料的车,自己也不动手,就开始要钱了,一袋水泥装卸费三块,沙子一车二十,还有其他的东西,而且冠冕堂皇地说,我们没地了,不给点钱,你让我们吃啥,想饿死我们啊?其中,有一个人就是队长。”
“还有这事?”郑冠旦感觉到不可思议。
苏辰光叹了口气,说道:“郑书记,要说这事啊,你得问问不饿,天天接警,百分七八十都是说这事的。街道收卫生费,漫天要价,做个小生意,除了掏房租外,还要给他们当地的生产队掏管理费。装卸车自己又不动手,一群妇女一围,商户、住户就得掏钱。不要说是沿街商户,就是中州矿务局的大矿,我们的县营企业,照样是。工厂用铲车装煤、装货,照样得给他们掏钱,有些企业无奈,只好按月给他们出钱,说这是‘保护费’。还有就是象田县二建这样的事,明明别人给他们盖了房,长期拖欠,还要不得、说不得。说句老实话,王南旺为了要这点钱,不知道给王万顺那老东西说了多少好话,请了多少回客,喝了多少酒。最后,他竟然说,你们田县二建,这几年在王沟村的地盘上,赚了那么多钱?盖市场这点钱,就算了吧。你说说,这不是无赖,又是什么吗?”
鲁春接着说道:“郑书记,有句话我本不该说,人家外地做生意的,都说,打死也不到田县来做生意了,田县的‘爷’太多,恐怕说的还有咱们的一些管理部门吧。”
郑冠旦沉默了,这种情况如果任其漫延下去,田县的大好经济形势势必会受到影响,社会形象势必会受到影响,社会更不可能长治久安。
大树将倒的时候,小树便会招展出来,王万顺这棵大树在田县王沟村挺立三十年后,终于要倒了。这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的真理,自古民不跟官斗,小官不跟大官斗,外地官不跟本地官斗。可王万顺,一个村支书,充其量是一个极小的官、一个稍大一点的民,竟然和政府叫起板来,砸了法院、公安局的警车,打了干部,那不是打政府的脸又是什么?而王万顺更理解错了,他这个本地客的“领地”意识,实在太狭隘了些,误认为田县县城建在王沟村,王沟村的村支书就是田县县委书记了,这中间,差着好几个级别的。要知道,田县是全田县人民的田县,不是新县城所在之地的田县。在整个田县,他连个过河的小卒都算不上。
王长秋是王万顺的一个远房孙子,至于有多远,王万顺得势时,他说还没有出五服,如今,他们便不是一个老坟地出来的王家后人了。因为,王家的老坟,早已被各家分散迁出,各奔西东了。王长秋弟兄五个,他是老三,不上不下的老三,他大哥叫王长春,二哥叫王长夏,四弟叫王长冬,小弟叫王长年。前些年家里穷,弟兄五个在王沟村并不出名。如今好了,本来到王沟矿当了矿工的大哥王长春成了铁路站台上装卸队的队长,王万顺父子组建的村级装卸队经常和他们发生冲突。王长春的装卸队是机械化的装卸正规军,王万顺的装卸队是吃“巧食”的游击队,相斗过几次之后,游击队战胜了正规军,因为正规军没有人出来为煤矿拼命,就是打赢了,煤矿也不给长工资的。
后来,装卸游击队里出了个“叛徒”,就是这个王长秋。他感觉到大哥窝囊,就亲自找到王沟煤矿的矿长,说自己有办法不让王万顺的装卸游击队在站台上瞎倒腾,他们不仅讹诈装卸费,还大车小车地往外偷煤。条件便是自己出面协调煤矿与王沟村的关系。矿长一听,觉得可以一试。没想到这个王长秋还真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制服了王孬蛋,王沟村的装卸游击队被胜利清理出局,转道到其他单位敲诈了。王沟煤矿上省了一大笔钱,再也没有人敢到站台上偷煤了。矿长很高兴,于是便每月给王长秋一定的活动经费,请他当了煤矿与王沟村联系的中间人,矿长省钱、省心了不少。
至于王长秋是如何一招打败王孬蛋父子的,那便是一个字,“狠”。据说,王长秋是拿着一把杀猪的砍刀到王万顺家去的,坐下后指着刀对王万顺说:“爷,今天让俺孬蛋叔先砍我一刀,我死了,俺家还有四个兄弟。如果我不死,就让我砍俺孬蛋叔一刀,他死了,俺弟兄五个埋你。”说着,把那把大砍刀塞进王孬蛋手里,自己爬到了桌面上,把衣领卷起,露出脖子来,方便王孬蛋下刀。爷俩登时就吓傻了眼,连连说:“长秋,这是干什么吗?有啥事,咱爷们还不好说。”于是,在王沟村,有关王长秋的事和王长秋管的事,从此便好说了。
王长秋主动找到王南旺,撂下这样一句话:“王总,只要帮忙让兄弟我接着王沟村的一把手,钱,我还不了你,咱那有市场,随便你占,拿走十间,是你王南旺的,拿走二十间,兄弟不眨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