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烟火人家(63):田桂兰是个怪女人(1 / 1)
正在丰子泽和他的得力干将们畅饮之际,他老婆田桂兰却意外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蛋糕,让四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丰子泽是他男人,丰子臣是她婆子家的堂弟,田桂星是她娘家堂弟,宋郑冯是她妹夫,对于这四位,田桂兰没有说一句话,看了看酒桌,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进了里屋,四个男人便没情没趣地散了。
丰子泽一身酒气地过来,看都没有看田桂兰一眼,便往她身上扑去,田桂兰闭上眼睛,流出了泪水,忍受着丰子泽野兽般的蹂躏。丰子泽一巴掌一巴掌地击打着田桂兰的脸,责问着沉默的妻子:“破鞋、大破鞋,你还在想他吗?不要脸的东西,住到婆子家赖着不走,不要脸的东西,没有拜堂成亲便怀上了,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你那个死老娘苏子莲教你的,那女人,有味……”
等到丰子泽打累了、骂累了、发泄完了,田桂兰的泪也哭干了,男人到另一间房子去睡了,田桂兰轻轻地关上自己的房门,还好,那个大蛋糕,自己的男人明明知道是要送给谁的,可却没有动手毁了它。从他的表情和下手轻重的程度来看,今天,他并没有醉,他打自己,或许只是刺激自己兽欲的一种手段,田桂兰默默地给自己涂抹了些药水,躺在了床上,无助地望着屋顶,却怎么也睡不着。
田桂兰是个听话的女子,她和妹子田桂花的亲娘是田茂恩的二姨太。由于要生儿子,她爹田茂恩又娶了年轻的三姨太,田桂兰的娘生性懦弱,不受田茂恩待见,娶了三姨太后没有多长时间,她亲娘便抑郁而死了。大奶奶不待见这对丫头片子,三姨太照样不待见她姐妹俩,田茂恩此时又家道败落,田桂兰便带上妹妹,到了义伯家去打杂。姐妹俩如同两只可怜的小鸟,在二奶奶家干最累的活,吃长工们吃剩下的饭,不是二奶奶不让她们吃,是她们不吃,不是二奶奶让她们干最累的活,是她们非去干,最后二奶奶给义弟田茂恩说了,这两个闺女,自己养了,权当亲闺女养。
在二奶奶家生活的那段日子,是她们最快活的时光,后来,她认识了比自己大三岁的王家大少爷王满顺,她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可王满顺却炽烈地追求着她,看中的就是她的勤劳能干,看中的就是她的温柔,看中的就是她对家里老人的无怨无悔,那时的王满顺或者是把婚姻看成了对自己家庭的一个交代,他需要远行,需要给爹娘一个交代、一个承诺。对于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甚至是越过了雷池,苏子莲都没有说什么,她不反对他们的结合,她为他们祝福着。
战争开始了,她心爱的男人远行了,那晚,王满顺把已经有了身孕的未婚妻田桂兰托付给自己的爹、娘、二婶,冲着三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走了。从此杳无音信,而怀了孩子的田桂兰却在那个冬季里去挑水,滑倒在井台旁,大出血不止,等到苏子莲把她送到县城日本人的医院,才保着了她一条命,孩子,早就不行了。
走了儿子、又丢了孙子的王陈氏对于这个扫帚星儿媳非打即骂,从指桑骂槐,到指东骂西,再到提名道姓地骂田桂兰,骂他爹田茂恩,骂他兄弟媳妇苏子莲,骂他们害了自己,害了儿子,害了孙子,直至几乎被饿死的田桂兰再次投入到苏子莲的怀抱,苏子莲成了她一生最入心的亲娘。
战争结束了,该回来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死去的男人们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政府给了他们名声,给了他们补助,可自己的男人王满顺却一直不知道死活,她在偷偷地问着每一个可能知道的人,她的娘亲苏子莲也同样在问着,王廷玉在问,他的战友、同学黄青良、李大奎甚至是罗子七,都在问,可却没有任何有关她男人的信息。
那个时候,田桂兰仍然是幸福的,她知道自己的男人还活着,她把全部的心思用在了跟苏文娟学习护理知识上,二十多岁的人了,重新学习起识字来,学习起别人认为几乎不可能的医疗知识来。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文化人,等他回来了,知道自己也认识了字,他会多么高兴啊。
他终于回来了,然而却负了重伤,又被他的亲叔王廷玉,被他的同学、战友判了死刑,在大牢里给秘密枪决了,她诅咒着这个苍天的无情,她痛恨着没有再见到他最后一面,她从此成了一个不近情理的人,除了她的病人,她再也不理会这个世间的冷暖。
那个大雪之夜,寨上断粮已经十几天了,先是国民党遭殃军来了,搜刮了寨上所有的粮食,不剩一粒,再是解放军来了,攻下了寨子,又追击国民党反动派去了,没有人理会这寨子里人们的生命,所有的人都快要被饿死了,人们瞪着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等待着生命的判决。那个时候,爹和管粮仓的丰子泽打成了交易,两瓢玉米面把自己给卖给了丰子泽,半碗红薯面又把妹子卖给了黄苟信,黄苟信根本不愿意让一个活人吃他家的饭,于是又转手送给了宋郑冯。
从那时候起,自己就成了丰子泽发泄兽欲的对象,他刺激她、殴打她、谩骂她、羞辱她,她都忍受着,因为她知道,那个人还爱着自己,那个为了理想而走向远方的男人,那个当上了县委书记、当上了地委书记,一直未婚的男人,她的王满顺,还爱着自己,深深地爱着自己,可如今,他又在哪儿啊?
田桂兰终于睡着了,她梦见静静的溱河岸边,他帮自己家种田的亲切情景,她听见自己躺在他宽厚的脸膛里呼吸的热烈声音,她看见他拼杀沙场的伟岸身音,她甚至在梦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男人。
她笑了,她相信,明天,她一定会见到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