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何集村西头的田边上人越来越多，地里的麦苗已经没过了脚踝，绿莹莹的望不到边，坟茔在哪里呢？现在就看郑淑玉的啦，只见她先确定了大概方位，然后在麦地里迈开了步幅，竖直趟了过去，在三十米开外，又错开一个位置趟了回来，接着郑淑玉把竹竿插在了地里，洪天明跑过去指着竹竿问娘，确定就是这里，郑淑玉点点头，很自信的说，相差距离不会超过一米，天明把朱培钟叫了过来，朱培钟说，他这就叫人来开挖，天明说，地里毁了的麦苗由他来补偿，朱培钟说：“算了，这才多大块地呀，再说了，不能让逝者的遗骸占用国有土地这是政府的一贯政策。”他向站在地头上几个拿着铁锹的人招招手，等人来到身边，朱培钟拔下竹竿，让他们就在竹竿的位置挖下去，一个岁数稍长些的人问道，下葬的时候棺木是竖位还是横位，郑淑玉说：“赵老倔，站在他那个位置上就是横位。”，四个人把竹竿四周的麦苗用铁锹一棵棵连土带根的挖了出来，摆放在一起，这是朱培钟叮嘱过的。等清出了一块空地，便开始了深度挖掘工作，洪天明说：“活干完，给你们每人二十块钱。”赵老倔咧嘴笑笑，说：“多谢了”，四个人撅着屁股，挖土的速度更快了，到了一定的深度，出现了腐朽的棺木，赵老倔说，这下葬的位置找对了。坑太窄，四个人换成了两人轮番挖掘，天明请来了殡葬礼乐队，洪天朗挂好了鞭炮，点鞭炮是天晴的活。就在四人把朽棺里的骸骨从坑里捧出来，郑淑玉看到了颅骨，叫了一声景山，捂住嘴“嘤嘤 ”的哭了，顿时，唢呐、小号吹响，锣鼓也叮叮咚咚敲了起来，跟着，鞭炮“噼噼啪啪”炸开了，各种声音，伴着一股青烟，在广袤的田野上空飘荡开去，四个人把遗骨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放进了一只五十公分左右的长型木箱里，天朗和天明跑过来接过箱子，从地里一直走到停在土路上的130小货车上。 把装有洪景山的遗骸的木箱放进车里之前，郑淑玉带领子女向着遗骸鞠了三个躬。洪天朗说，全家都去的话，车里坐不下，柳毛妹说：“那我就不去了，你开车天晴就可以去了。”洪天朗说：“我很久都没有摸车了，再加上心情不好，还是你开吧。”，郑淑玉就让天晴留了下来，她跟车子走了，站在地边上的人们开始散去，朱培钟让干活的四个人把地里挖出的坑给填平，挖出来的麦苗栽回去。洪天晴站在路边，他望着地里正在把挖出来的土回填到坑里，洪景生和洪景力叫他回家了，他让两位叔叔先走，人都走光了天晴一直看到四个人把麦苗重新栽回去，正准备起身离开，看到周艳艳跟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那个女人抱着江江，洪天晴仔细一看，认出了她，他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胡佳桃，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胡佳桃说：“俺是过来当面向周艳艳致谢的，她不光让俺住在她娘家的房子里，还让天明给俺买了缝纫机，俺就用那台缝纫机给她的孩子做了几件小衣服，带过来看穿着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改，没想到今天是给你爹迁坟的日子。”洪天晴说：“你还真是用心了，既然是奔着周艳艳来的，那就一起回家吧。”他随手抱过搂在她怀里的江江，无意间，他的手碰到了胡佳桃柔软的乳房，天晴的脸红了，他慌忙扭头对周艳艳说：“娘和他们都去西山陵园了，车子坐不下，我就没去。”。周艳艳看到大伯子异样的表情，她心里有数了，原先周艳艳生怕大伯子会跟胡佳桃成为一对儿，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天晴依然是形单影只，娘着急，她也觉得不能让大伯子以后孤老终生，至于胡佳桃，她早就释怀了，只要他俩你情我愿，周艳艳不会再耿耿于怀了，于是，她说：“快到做饭的点了，我们回家吧。” 可她哪里知道，另一个惦记天晴的女人也来了，这个人就是蔡莲花，她觉得自己冷不丁的出现在洪天晴父亲遗骸的挖掘现场意图太明显，便回到了何淑芳家，她哄着儿子玩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到郑淑玉家的院门口去堵洪天晴了 。
民政局的贾正民局长通知副局长白上云，说魏书记上午要到西山陵园去考察。西山陵园进行市场化改革是白上云提议并上交方案的，魏书记极其重视，他看了改革方案后作出了批示：西山陵园可以作为市政府改革方案的试点单位。第二天，西山陵园的改革方案在市常委会上得到了常委们的一致通过。白上云有了尚方宝剑，便开始了实施改革的具体方案，首先是改制，他把西山陵园和汤家桥殡仪馆进行了内部重组，使两单位从民政局剥离出去，成立了自负盈亏的实体单位，注册为“人和阳光股份有限公司 ”，这就意味着陵园和殡仪馆的职工享受事业单位的工资待遇从此没有了，而上面按事业单位人员所发的工资，就作为员工的股金，同时也是公司运作的启动资金，民政局给与公司的扶持是免收两年的承包费。白上云下沉到一线，亲自担任总经理，并且和公司员工一样，不再享受副局长职位的薪金待遇，按他的话说，是置于死地而后生，他首先用汤家桥殡仪馆所获的盈利给员工发生活费来稳住部分人员的思想波动情绪，然后，让大家意识到，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是将来的必然趋势，他们先人一步，就会最早享受到市场经济所带来的红利。西山陵园的改革方案已经大刀阔斧的开展起来了，魏书记不放心，借着洪家迁坟的机会，正好可以实地去调研。
十点左右，魏国栋乘车来到了西山陵园，白上云带着一男一女两位经理已经在正门的牌坊前恭候多时，魏国栋一下车，就看到门内的路边上有民工在敲击石头，他向迎上来的白上云问道：“那几位师傅是在制作墓碑吗？”白上云说：“是用于铺小路的青石板。”他把身边的两个人向魏书记做了介绍，魏书记冲二人点点头，说：“咱们在陵园里走走，你们就把陵园的情况向我介绍一下。 ”跟在魏书记身边的张秘书从挎包里拿出记录本和钢笔，然后，把挎包套在了胳膊肘上，站在他后面的女经理主动提出帮他拎包，张秘书说了声谢谢，便把包交给了她。白上云边走边向魏书记汇报工作，他说，这段时间他们工作的重点主要是修路和对陵园进行全方位的建设和修缮。墓地的销售目前主要是靠汤家桥殡仪馆，他们已经开展了丧葬一条龙服务。魏书记说：“把陵园跟殡仪馆合并为一家，可以带动墓地的销量，这个办法好，不过，你们陵园的工程项目，只靠政府下拨的事业费，也就是按人头发的薪水筹措的资金够吗？”“当然不够。”白上云笑了：“魏书记的意思是打算由市政府给我们额外拨点款？”魏书记说：“市政府只能为你们做好服务工作，钱可一分都没有。”几个人都笑了，他们清楚，目前公司缺的就是钱。魏书记说：“你们可以向银行贷些款嘛。”他望着眼前起伏连绵的丘陵地带：“就凭着这么大片地盘和一个殡仪馆，贷款应该不成问题。”白上云说，他问过中行市分行的邓元奎行长，邓行长说，贷款可以，但也只能是小额贷款，“能贷多少?”“最多一万，邓行长说，这还是给我开了先例，就这一万，还要层层审批，麻烦事一大堆。”魏书记深有感概：“ 没有点胆识的领导，真还不敢擅自做这个主。”“那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魏书记提醒他：“不要让老百姓为陵园的修缮来买单。”白上云明白，他是指提高殡仪馆火化的价格，他承认，殡仪馆在丧葬服务方面从价格方面是做了些调整，但幅度都不大。魏书记说，他这两块可是聚宝盆呀，要告诉大家，困难是暂时的，前景是可观的，将来，牛奶、面包是都会有的。正说着，一辆吉普车向大门的牌坊驶来，魏书记望过去，感叹一声：“哦，我的老朋友来了。”他随口吟道：”岁月匆匆过，人已渐渐老，思念故友情，何人能知晓！”，他仰头望天长叹了一声。
只有张秘书知道魏书记为何如此，他示意几个人退到魏书记的身后。吉普车停在了不远处，洪天明先从副驾的位子上下了车，过去拉开了后车门。郑淑玉下了车，她捋了捋低垂在额头上的刘海，魏书记过来跟她握握手，郑淑玉紧张的说：“魏书记好。” 魏国栋面露微笑：“好好。”。 洪丽鹃也从后排下了车：“魏叔叔，您这么早就来了。”魏书记对她点点头：“我也是刚到。”魏书记问道：“你爸爸的遗骸呢？”“在车上” 洪丽鹃过去拉开了后车门，示意天朗下车，兄弟俩到后车厢小心翼翼的抱着木箱，下来后，又把木箱轻轻的放在了地上，两兄弟见到魏书记，叫了声魏叔叔，市委书记亲自来陵园迎他们父亲的遗骸，可见魏书记当年跟他们爹之间的情谊有多深了，兄弟俩要给他鞠躬，魏书记拦住了，说要看一下他们的父亲，天明弯腰打开了木箱盖，魏国栋看到一颗完整的头颅骨和许多长短不一的骨骼，骸骨已经泛黄，魏书记蹲了下去，抚摸着箱边，凝视良久，然后轻轻一声叹息，站了起来，他对郑淑玉说：“这人岁数大了，就喜欢念旧，多少年过去了，景山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郑淑玉说：“景山能与您相识，九泉之下应该瞑目了。”。白上云见状，对他身边的男经理耳语了几句，那位男经理点了下头就离开了。白上云又来到洪丽鹃的面前，指着他身边的女同志向洪丽鹃介绍说：“她叫宁心茹，是我们这里负责接待客户的经理。”“宁经理您好”洪丽鹃跟她握握手，她打量着白上云：“您是.......”，宁心如说：“这是我们人和阳光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白上云。”“您好”洪丽鹃伸出手来，白上云突然撑大眼睛：“你不认识我了吗？”洪丽鹃怔了一下，说：“看着面善，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两兄弟把木箱放到了车里，天明听到了白上云和洪丽鹃的对话，扭身走了过去，说：“姐，他是汤家桥殡仪馆的白馆长呀。”口气里明显的带有几分嗔怪 ，洪丽鹃依旧一脸茫然，洪天明急了：“他的媳妇就是李雅裙呀！”听到李雅裙的名字，这才唤起了洪丽鹃的记忆，她拍了下脑门，一脸的懊恼，握住了白上云的手说：“瞧我这记性，白馆长，真是不好意思呀。”。 白上云说，他也是在墓地买主的登记薄上看到了她的名字，要不是上面写着购墓人的地址是何集村，白上云也不敢确认她就是在殡仪馆相识的洪丽鹃，白上云说，他刚才安排兰经理带人到墓地去了，咱们也过去吧，于是，宁经理带路，她跟洪丽鹃走在前面，天明和天朗手托木箱走在中间 ，魏书记陪着郑淑玉走在后面，郑淑玉望着翠柏环绕、灌木成行的陵园，她知道，这里以前是烈士陵园，不是谁都能下葬在这里的。魏书记饶有兴趣的听着白上云介绍关于陵园的整体规划。一行人来到墓地的时候，看到了兰经理，他正指挥俩民工干活，在竖有洪景山的墓碑后面，墓穴已经打开，大理石盖板搁在了一边。俩民工见到天明和天朗一前一后手托木箱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接过了木箱，然后来到墓穴旁，小心翼翼的把木箱放进了墓穴。天明往里面看看说：“我们买的可是双人墓穴，这一个箱子就占了墓穴的整个空间。”下面的话他不好说出口，一旁的兰经理说：“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白总才让我带他俩过来把墓穴往深处挖了四十公分，这样，就可以满足双墓穴的条件了。”天明懂宁经理的意思，可双墓穴是一左一右各安放一个骨灰盒，木箱占据了墓穴的整个位置，他娘百年以后，骨灰盒只能放在上面，他觉得别扭。原本姐弟几个定的是，先把挖出来的遗骨送到殡仪馆烧成骨灰，再装入骨灰盒里，是郑淑玉坚持要把挖出来的遗骨直接迁到墓地来下葬。天朗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民工把大理石盖板盖好，用水泥封好，又用抹布擦了一遍，接着，来人开始陆续上香、叩拜、烧纸，最后，在一阵鞭炮声中结束了迁坟仪式，魏国栋又跟洪家人到洪金华的墓地拜谒了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