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洪丽鹃带孟华回了趟家,孟华得到了洪家整个家族的认可,洪丽鹃非常高兴。县办主任肖坤仑跟孟华聊天时才得知洪丽鹃的姥爷郑雪秋是老国立中学的校长,她妈妈是校长的二女儿,肖坤仑倒吸了一口气,他的中学就是在老国立中学读的,老校长郑雪秋的确有两个女儿,他上学那时候就听人说过,老校长的两个女儿相貌出众,知书达理,二女儿叛逆,看上了一个农村穷学生,而且不惧家里跟她断绝关系,高中一毕业,就随那个临时留校教书的穷学生离开老校长两口子去了农村,这事当时在国立中学传的沸沸扬扬,肖坤仑来学校上初中,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一直上到高中,依然偶有传闻。搞了半天原来洪丽鹃的妈妈就是老校长的二丫头哇,这圈子绕的,凭借着这层关系,他对洪丽鹃还是多有关照,刘本涛到行署开会要带一个文秘过去给他做现场记录,往常,都是葛碧珍去,这次,肖坤仑推荐了洪丽鹃。
孟华知道了高兴的不得了,开车送刘本涛去开会,洪丽鹃也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到了市里,趁着午饭之后的休息时间,孟华开着车带着洪丽鹃去了市中心的总督府,又到了古莲花池。洪丽鹃从农村初到县城的时候,当时孟华牵着她的手来到刘本涛面前,洪丽鹃还一脸羞涩,而如今,她却会主动挽着孟华的胳膊,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而孟华倒像个拘谨的的孩子,见到有人过来就赶紧把胳膊往外拽,洪丽鹃就是不撒手,等人过去了,洪丽鹃看着孟华就“咯咯”的笑,开心死了。上午跟刘本涛刚去参加了一个会,经他的推荐,洪丽鹃被行署办选派为会议记录员,她的会议纪要得到了行署主任的赏识,洪丽鹃特别兴奋,她在孟华面前,话多的就如两人面前的小河水,孟华说带她到大慈阁去看看,洪丽鹃已无暇再逛,她求孟华:“咱们还是回去吧,免得刘主任有事找不到我们会发脾气。”孟华不以为然:“咱俩能一起到市里来,我估计这是刘主任刻意安排的,只管放心玩儿。”洪丽鹃心里不踏实,这市里除了比她们县城大,有几处名胜古迹,别的也没啥区别。洪丽鹃坚持要回去。孟华便顺着她开车回到了市招待所。刘本涛一见到两人便把脸一沉:“游山玩水也要掌握时间,分个场合。”洪丽鹃挺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愧疚,说“刘主任,是我们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孟华刚才在洪丽鹃面前冒了大话,自己折了面子,便气咻咻的说:“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又没耽误您什么事!”,刘本涛吸了口气说,:“孟华,出息啦!”,洪丽鹃瞪了孟华一眼,孟华脸一沉:“你也学会瞪人了!”§伤到了洪丽鹃,她扭头问刘本涛:“刘主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刘本涛说:“ 你要不想待了,咱们随时可以走。 ”洪丽鹃说,她想回去了。刘本涛立刻吩咐孟华去开车,孟华看看洪丽鹃,见她没有理他,还想哄哄洪丽鹃,刘本涛板着脸说“我的话你没听到吗!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去把车开过来!”。这不啻于当着洪丽鹃的面扇他的耳光,孟华是一头不敢惹,一头惹不起,孟华气哼哼的走了。孟华一离开,刘本涛马上面带微笑对洪丽鹃说“ 孟华就是个毛头小伙,你用不着跟他置气。”这话就像两块同极的磁铁,把洪丽鹃和孟华向反方向排斥。洪丽鹃一脸郁闷,她歉意的对刘本涛说:“刘主任,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孟华把车开了过来,他打开后车门,刘本涛坐了进去,他又跑到副驾座的车门边上,拉开车门让站在一边的洪丽鹃坐进去,洪丽鹃没有理他,径直到了后面,拉开车门坐在了刘本涛的身边,刘本涛对她笑笑,示意孟华关好车门,孟华无奈,只好把车门关好。在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坐在车里都闷头不语,心里最不好受的是孟华,刚才刘本涛对洪丽鹃和颜悦色,对他吆三喝四,他觉得刘本涛是故意让他在女朋友面前难堪。而洪丽鹃眼神里流露出对他的鄙夷,小鸟依人的鹃子不见了,对他嘘寒问暖的洪丽鹃消失了,尤其是自己的对象坐在了刘本涛的身边,而刘本涛又对洪丽鹃怜香惜玉,叫谁心里也不舒服。洪丽鹃同样不好受,自己一直对孟华一往情深,可是他的倔强有时候真的让人无法忍受。 刘本涛在车里闭目养神,他清楚,这时候车里这两个年轻人一定是心乱如麻,波澜起伏,刘本涛哼起了京剧诸葛亮空城记里的一段唱腔:“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闻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现在, 刘本涛只想放松心情。吉普车的发动机有规律的“突突”声带着车身微微颤抖,刘本涛困意来袭,头一歪, 靠在了洪丽鹃的肩膀上,孟华从头上方的反光镜里看到,脸色都变了,他注意到洪丽鹃非但没有避让,反倒主动扶住刘本涛,鬓角的一缕长发垂在了刘本涛的脸上,也不知道刘本涛是真睡还是假寝,孟华按了下车喇叭,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洪丽鹃刻意不去理他,把脸扭向了一边。孟华沮丧透了,他驾驶着吉普车满面春风的去市里,却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县城,而仅此一次去市里的机会,竟成了两人感情的分水岭,他觉得这是刘本涛有意为之,他想干什么?莫不是他对洪丽鹃有非分之想?他极力去摈弃脑子里的这种想法。刘本涛有老婆有儿子,孟华给刘本涛开车时间也不短了,他相信刘本涛在生活作风方面还是正派的,刘本涛在外面如此风光的一个人,却在她老婆肖坤杰面前总是谦和体贴,孟华看在眼里,都替刘本涛惋惜,没办法,“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可惜了他那一表人才。孟华猛地回过神来,都啥时候了,他还在替刘本涛惋惜。他得出的结论是:虽然闹不明白刘本涛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不会对洪丽鹃有非分之想。孟华惊慌失措的是,他发现洪丽鹃对刘本涛非但不排斥,反而有故意往上贴的意思,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气他,两者孟华都难以接受,他的心里酸酸的,孟华第一次感到“吃醋”是个啥滋味,五脏六腑都像有块儿铅拽着往下坠,整个人慌得没着没落的。
洪丽鹃回家对大姨说,跟孟华相处以后才发现,表面憨厚的孟华其实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洪丽鹃说她想跟孟华分手。郑淑兰提醒她:“鹃子,你可要想好了,孟华是刘本涛的司机,你要不和孟华处对象了,刘本涛会不会把你给开了。”洪丽鹃说,那她这个爱情不等于被权利绑架了吗,要是这样,她更应该离开孟华了。郑淑兰劝洪丽鹃,最好再处处看。晚上,郑淑兰把外甥女的事对郭儒才说了,郭儒才说;“这事挺麻烦,长痛不如短痛,鹃子不想处就不处了吧 ”郑淑兰说“ 鹃子现在可不是初来乍到的农村小姑娘了,她很有想法,我有点担心 ”“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 ” 郑淑兰来了精神:“说起姑娘,我们是不是去趟北京,看看咱们茜茜 ”,郭儒才打了个哈欠说“忙过这阵儿再说吧”郑淑兰叹了一口气“哎,也难怪茜茜对我们冷淡,自打她去北京上大学,我们就没有怎么去关心她,同样,茜茜工作以后也跟我们联系的越来越少了。”郑淑兰随手把灯关了。洪丽鹃这一晚上却是彻夜未眠,第二天孟华开车来接她去上班的时候,把车停在院子外的路上,洪丽鹃来到他的车边上,对着从车内探出头来的孟华说:“孟华,你不用开车来接我了,我们俩的关系到此结束。”说完,径直走路上班去了。孟华就像被人大冬天淋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鹃子,鹃子”孟华冲着洪丽鹃的背影喊了两声,见洪丽鹃依然顾自往前走,赶紧发动吉普车缓缓的跟了上去,“鹃子,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你先上车嘛。”洪丽鹃任孟华的车跟在身边,就是不理他,孟华无奈,按了下喇叭,一踩油门,吉普车从洪丽鹃身边飞驰而去。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孟华一直没有再来找过洪丽鹃。洪丽鹃渐渐有些忐忑起来,一年多的相处,感情这东西说放弃就放弃,哪那么容易,洪丽鹃对孟华还是有些牵挂,这一天上午,她去食堂打开水,走在路上,眼睛情不自禁的便往大门外张望,这时候,她真希望看到孟华开着车,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然后,他把车驶到办公楼的台阶前,就跟往常一样,孟华笑吟吟的从车里出来,对她招招手,遗憾的是,大门口偶尔有人出入,连个车影子都看不到,洪丽鹃回到办公室,见葛碧珍放在办公桌上的杯子是空的,顺便过去给葛碧珍的杯子倒水,她的心思还在孟华那里,奇怪了,刘本涛这些天多数时间都在他的办公室,其间在会议室还开了几次会,孟华却一直没有露面,有人说孟华是刘本涛的影子,意思是刘本涛走哪,孟华总是左右不离其后,难道孟华见她淡漠他,也是下定决心不理她了,如果是这样,孟华肯定是刻意在躲她,既然自己不想跟他相处了,彼此这样悄没声息的了断,也算是明智的选择。这时候,葛碧珍从门外进来,一声惊呼“水溢出来了!”洪丽鹃吓了一跳,慌忙仰起暖水瓶,一看办公桌的边缘已经湿了一小片,水冒着热气正沿着桌边“滴滴答答”的流向地下,洪丽鹃把暖水瓶放在桌上,赶紧找块抹布,把桌面上的水擦干净。葛碧珍问她“鹃子,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洪丽鹃羞涩的笑笑:“葛老师,不好意思,倒水的时候走神儿了。”葛碧珍拉过一把椅子,让洪丽鹃坐在她跟前,说:“是不是因为孟华的事?”洪丽鹃一惊,难道葛老师知道了她和孟华已经分手了?但听她的言下之意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孟华出事啦,孟华是司机,洪丽鹃最担心的是怕他出车祸,洪丽鹃心里一紧,追问道:“孟华?孟华怎么了?”葛碧珍审视着她:“孟华没有跟你说?”她听葛碧珍这么说,证明孟华没出事,洪丽鹃放下心来,只好实话实说,她和孟华是在闹别扭,两人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葛碧珍告诉洪丽鹃,孟华得罪了刘本涛,被调到县运输公司开大车去了,她是听徐巴库说的。难怪这段时间没有看到孟华,原来他去了运输公司。洪丽鹃坐不住了,她连问都没问孟华是因为什么得罪了刘本涛,马上就要去运输公司找孟华,洪丽鹃让葛碧珍帮她跟肖坤仑请个假,便匆匆离开办公室,出了办公楼,洪丽鹃心里还在“突突”的跳,现在她才意识到孟华在她心里的位置是有多么的重要,她一下子悟出了爱情的真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爱情, 她现在明白了,是因为她得到了刘本涛的赏识,再加上经常出席县革委会的大小会议,接触的人层面上不一样了,所以有点用傲视的眼光去看孟华,甚至用县革委会各部门的主任去和孟华比较,当然横看竖看孟华处处就不如别人啦,估计孟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再来找她了。洪丽鹃懊悔至极,不到这一步,她还在半空飘着呢,自己就是丫鬟的命,偏要去做公主的梦,太不自量力了,这么一想,洪丽鹃觉得自己竟是一无是处,她本打算去县运输公司找孟华,走到半路,洪丽鹃犹豫了,大白天孟华不可能呆在运输公司里,她决定去他家里等孟华,正好趁着孟华不在,想从他妈妈那里探探对她的看法。人就是这样,一旦从高傲的神坛上走下来,就会急切的去寻找自己空缺的那一块来加以弥补。洪丽鹃穿街走巷。这里是清一色的平房,初来乍到的人很容易晕头转向,对洪丽鹃来说,她已经是轻车熟路,洪丽鹃很快来到孟华家,轻轻敲响他家的门。来开门的人是孟华的弟弟孟伟。孟伟高中一毕业,就无所事事了,因为他姐姐已经响应号召去了农村,孟华又去活动了一下,他便留在了家中,孟华的爸爸孟贤住说实在不行,他申请退休,让孟伟顶替,孟华的妈妈陈开慧不同意,孟贤住是农机厂的车间主任,他退下来,工资就少了一大截,她托人找关系,总算给孟伟揽了个糊火柴盒的活,还好,不用上班,就去街道小工厂把糊火柴盒的原料拿回家,在家里糊好再送去,一个火柴盒两厘钱,手脚麻利点,一天下来能挣个几角钱,孟伟嘟囔道“早知如此,还读高中做什么,不如像我哥一样早早出来学门手艺。”这话没毛病,他爸妈都点头称是,可当初是他要读书的呀,孟伟是想读完高中考大学,高中他是赖赖巴巴读完了,可大学恢复高考却遥遥无期,孟伟也说不上什么,只好把自己关在家里,从早到晚糊火柴盒,一个人憋在家里,一整天多一半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一开门,见是洪丽鹃,孟伟高兴的脸上绽开了花:“鹃子姐,你可来了,这些天我爸妈一直在念叨你,快进屋。”洪丽鹃进了屋,看到桌上都是糊好的火柴盒,问道:“就你一个人在家?婶子呢?”孟伟倒了一杯水递给洪丽鹃,说:“我妈在上班哪。”洪丽鹃喝口水,盯着桌上的火柴盒露出诧异的眼光:“你就在家里干这个?”孟伟无奈的点点头:“这还是我妈求爷爷告奶奶给我找来的活呢,我这高中算是白上了。”“你跟你哥哥学开车多好哇。”“只有上班成了正式工才有这个可能,我现在这样,我想学他也不敢教哇?”“为什么?”“拿公家车私人学,这叫损公肥私,让他们单位知道了,是要开除公职的。”“有这么严重吗?”“当然!”洪丽鹃把话题转到了孟华那里“你哥哥是县一把手的司机,随便给你找个工作也比在家糊火柴盒强吧?”孟伟瞪大眼睛:“姐,你不知道我哥跟那个刘主任大闹了一场,被调到县运输公司去啦?”这回轮到洪丽鹃瞪大了眼睛:“我知道孟华去了运输公司,但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敢跟刘主任耍性子?为什么?”恰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孟华的声音:“还不是因为你!”洪丽鹃一扭头,看到了孟华,他穿了一身蓝斜纹布的工作服,黢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显然,他看到洪丽鹃很高兴,洪丽鹃从凳子上站起来,痴情的望着孟华,眼泪“噗噗”的落了下来,她猛地扑到了孟华的怀里。孟伟见状,赶紧出了门,他赶到在附近的幼儿园上班的妈妈那里,把洪丽鹃到家里来的事告诉她,陈开慧一听,别提多高兴了。 孟华出来说,今天他和刘主任争执了几句,组织部主任蔡文斌下班前通知他明天去县运输公司报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开慧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她埋怨孟华:“你怎么可以得罪刘主任!他待你不薄。”孟贤住说:“离开刘主任也好,在文革中闹派性,搞武斗,靠造反起来的他早晚要出事。”陈开慧明白了,她问孟华,是不是因为洪丽鹃跟他分手了,心里不痛快才跟刘主任闹别扭,孟华叹了口气,承认的确是因为洪丽鹃,但不像妈妈想的那样。他告诉父母,刘本涛要把洪丽鹃安排在他的办公室当秘书,让孟华腾出房间,孟华的房间在刘本涛办公室对面,平时不出车孟华就在这个房间里呆着,刘本涛说,已经把孟华安排到了小车班,如果他要用车,只需给小车班去个电话就可以了,刘本涛的理由是小车班的班长老董再有个半年就退休了,等到老董退休,孟华去接他的班,小车班班长是正科级待遇,刘本涛这是抬举他,让他提早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做好接班的准备,事是好事,只是同时告诉孟华准备让洪丽鹃当他的秘书,孟华觉得这是作为一种条件在交换,孟华这心里要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那次从市里回来,刘本涛坐在车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头靠在洪丽鹃的肩膀上,让他当天一晚上没有睡好觉,要不是他自己安慰自己说,刘本涛是因为睡着了,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那个晚上,这个坎儿他无论如何都迈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