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5(2 / 2)
“你到底藏哪里了?说!”带头的士兵拔出剑架在广百脖子上,明晃晃的剑刃紧贴广百的脖颈。
“昨日医治完,今早就不见了,想必是半夜逃跑了吧。”
“他是敌国斥候,你为何救他!”
“我这里是医馆,不是衙门,审问敌人的事与我无关,无论他是谁我都会救他。”
士兵眼神迸发杀意,却忍住了,他的任务是捉拿敌军,既然人已经不在,就算是杀一万个广百泄愤也没用了。
士兵们很快离开,平野璃则扛着绑的严严实实的斥候从屋顶跳下。
“刚才被刀架住的时候为何不给我打手势呢?我能解决掉这些人的。”
“你若在这救死扶伤的地方杀了人,这广生堂的木匾不要也罢。”
经过几日的修养,斥候在夜间被放走,那受伤的居民也稳定下来,已经能正常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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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收成不好,朝廷又征收军饷,阳春县的日子相当难过,往年里,逃荒至此的难民们还能接受到救济勉强吃顿饭,今年却一粒米都抢不到,听说前几天阳春县还出现了难民入室抢食的消息,那户人家更惨,被饥饿至极的难民做了煲汤。
这一闹,人心惶惶,家家户户不敢生火做饭,生怕饭香味儿被路过的难民惦记上到半夜摸进来,路边的茶馆和饭馆也都关了门。
除了一家叫广生堂的医馆。
这些天广生堂院里很热闹,院子里支着大锅,一个个难民整齐排队领取食物。
不是难民们懂得礼仪了,而是平野璃的存在让他们不敢造次,每天都有饿红眼的疯子被打出去老老实实排队。
“这么多难民,救得过来吗?咱们剩下的吃的也不多了。”平野璃曾这样问过。
“救,我知道他们或许这顿吃饱了,没准都活不到吃下一顿,但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我不想看到他们饿死在我面前,更何况,难民们在这吃饱了,才不会去找阳春县其他百姓的事,不是么?”
“说的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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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难民涌入,带来的不仅是饥荒问题,还有疾病。
一个发着高烧的难民被抬进广生堂。广百检查了数遍,脸色变得苍白。平野璃跟了广百这些年间,从未见过他这般难堪的表情。
“广百?怎么了?”
“是……瘟疫……”回过神的广百赶忙摸出一块麻布系住口鼻,将其余人撵走。
平野璃写了一张告示迅速张贴在广生堂的院门上,号召阳春县的所有人只要发现身边有发烧的人,立刻送到广生堂。
返回屋中,广百正呆愣的站在原地,瞳孔紧缩,喘着粗气。
“广百,你怎么回事?”平野璃看出了广百的异常。
“我……父母就是早年间在隔壁县城处理当地的瘟疫而染病离世的……”
难怪广百这么年轻便继承了广生堂,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平野璃走上前去结结实实地就是啪的一巴掌。
“清醒过来没?知道现在应该先做什么吗?”
广百晃了晃脑袋,顾不得揉红肿的脸庞,点点头,眼神恢复清明,赶忙跑到药房开始抓药生火熬药。
广生堂的告示一出,阳春县再度陷入恐慌之中。
陆陆续续有发烧的人被送进来,绝大部分都是难民。
广生堂的药材很快见了底。
这一天,阳春县的杨地主被一众人七手八脚的抬进来。广百知道这个人,在前不久饥荒最严重的时候没少分发粮食。
“广先生!璃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家老爷!”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老爷前些日子亲自带仆人们去街上分发食物,回去不久就开始发烧了……只要您二位能救活我家老爷!多少钱都给您!”
广百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管家:“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就算一分不给,我们也会竭尽全力的,您放心!”
送走众人,广百来到平野璃身边,凑近耳朵:“我得出去一趟。”
“这么多病人等着处理,你要去哪?”
“上山采药。”
“没有能替代的药了吗?”
“能用的药材都见底了,不去不行。”
“好,我尽量给他们续命吧。”
“等我三日!”
广百在怀里揣了两块馍便背着箩筐快步离开了。
三日很快即逝,广百没有回来,广生堂最后的一点库存也用的干干净净,平野璃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抬进新的病人,抬出还温热的尸体。
七日已过,也许是杨老爷常行善事,积了德,同一屋檐下的病友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却仍坚挺的活着,不过从气息感觉,若再没有药缓解情况,也快被抬出去了。
广百离开阳春县的消息人们都是知道的,但七日已过,人们都开始怀疑广百是不是扔下璃姑娘独自逃跑了,毕竟是瘟疫。
第八日,广生堂的院门被粗暴的撞开。
阳春县的居民们基本都堵过来了,嘴里咒骂着广百贪生怕死。
“广狗贪生怕死!弃万千阳春百姓不顾!抛下同伴独自逃离!愧对为医!乡亲们!给我砸!”人群中一个老大爷红着脖子,定睛一看,有些眼熟,似乎是几年前为平野璃指路的那个大爷。
人群散开,犹如蝗虫过境般冲入三个屋子中,打砸声不绝于耳,其中不乏有趁火打劫的人,将二人卧房内看上去值钱的东西揣进怀里便往出跑。
不知是谁找到了存钱的木盒,争抢之中木盒被拨开,铜板散落一地,人群发出惊呼声,瞬间扑了上去。
站在院中的平野璃一时有些恍惚,那些个弯腰抢钱的居民和这段日子抢饭的难民们似乎没什么两样。
平野璃身后的房子没一个人去,或许是清楚里面都躺着什么人,或许是因为平野璃拦在了门口。
院门口挂着的木匾被摘了下来,愤怒的人们轮着斧头将广生堂三个字劈的粉碎,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那院中不知见证了阳春县几代人成长的垂柳遭了殃,几百年的生长,短短十分钟便被人们轮番砍伐,树干嘎吱作响的倒下,将药房压塌。
人群发出病态的欢呼,直到没有任何能在破坏的东西后,才在唾骂中纷纷离开,留下一地狼藉。
傍晚,一个身影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残破的院门。
“回来了?”
“恩。”
“人没事就好。”
“……”
没人在乎广百是怎么弄的这一身伤,也没人在乎广百是怎么在骨折了一条腿的情况下还能从山上回来的,阳春县的居民们只知道,广百带回了药。
“广先生!真是太感谢了!如果没有你们二位,我儿子就回不来了!”那个曾经为平野璃指路的老大爷激动的握着广百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应该的,应该的。”广百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阳春县瘟疫的情况缓过来不少,有了大量药材的支撑,死亡的人数也得到了控制。
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天,瘟疫彻底消失了,春暖花开,阳春县又恢复生机。
只是那广生堂如今只剩一间破屋。
“广先生,这些年承蒙照顾了。”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平野璃淡淡一笑:“北方,想去看看雪了,希望下一个冬来时天能赶过去。”
“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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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野璃离开第十日。
广百坐在屋中,看着面前空荡的卧房,这房间的两波主人都离他而去了。
“璃姑娘……”广百喃喃道:“你说……情病……有得治吗?”
没人回应,广百独自坐在烛光中良久未言。
这天夜晚,没人注意到广百锁上了广生堂的大门,背着行囊向阳春县的北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