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照顾(二)(2 / 2)
药童看着许婉被自家师傅数落一番,脸色有些难堪,忍不住解释道:“许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师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快人快语惯了,口上没个轻重。其实……他现在这样,他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许婉轻笑着摇了摇头,摆手道:“我没有怪你师傅的意思,可能是我方才没问好,失了分寸,不小心得罪了他……”
药童否认道:“其实不是……”又往厨房看了眼余大夫,见他专心在里边磨炼药材,低声对许婉耐心解释着,“我是听我师兄告诉我的,在我师傅年轻时,他便是湖州城数一数二的名医,年少有为。数年前齐国抵抗靖国进攻,双方交战恶劣,我师傅也跟着军队到前线去,做了一名军医……”
“后来……只因有次他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无药医治而亡,便将原本是准备给军队里官兵专用的医疗药膏擅自用在了受伤的平民身上,可谁知敌方突然进攻,齐军措手不及,死伤无数,医用物资一时紧缺,上头的人查下来发现了此事,便将师傅痛打一顿,赶回了湖州,此事影响恶劣,朝廷上边还下令说余氏全族永世不得入官籍行医……”
“回了湖州后,师傅并未就此放弃学医救世的壮志,后来又因为他远近闻名的高超医术被湖州总兵林知远大人赏识,林大人和府衙大人多番商议后,破例允许师傅在湖州此地传承家族医术开设医馆,悬壶济世,医治百姓。正因为那段往事和官府的告令,师傅不能私自前往城外行医,更不愿与朝廷官府的人有过多的来往。”
“竟是如此,这官府……”
许婉愤然又无奈,难怪余大夫听说城外发生了瘟疫也不为所动,他还说这世道就没太平过,原来是因为他救治平民而无私,却遭受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实在令人惋惜。
一席话毕,许婉深感余大夫品行高尚,齐国地方官员徇私枉法,官官相护的萎靡腐败之风如此猖狂。
君主不思其忧,百姓皆不堪其苦,这北齐大国不治之为、老旧之行迟早要被靖国推翻覆灭。
但眼下不是谈论齐国未来国运之象的时候,更要紧的是先把眼前的危机度过。
她还得想些法子来预防着这瘟疫传播和感染,有备方能无患……
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还得号召起群众团结一致,众志可成城。
许婉去外边书店买了些纸墨回来,在小屋里认认真真地书写着自撰的《湖州城防疫宣传手册》。
什么勤洗手,爱护卫生,不喝生水,身体若有不适及时就医,切勿隐瞒病情,与生人保持距离出门务必佩戴围巾捂住口鼻等等,最后大大写上不信谣不传谣几个字,要相信医官定能控制住瘟疫传播。
满满当当写了三大页纸,她用尽现代记忆和自身能力书写了这份宣传册。不懂医便不能直接救治病人,但她可以写文叙书来维护秩序,营造良好的就医氛围,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善心。
慕晏殊看着许婉写的这一条条防疫措施,措辞新颖,通俗易懂,他简单检查后,内容倒也尚可,只是这字写得马马虎虎,不够工整好看。
“哎呀,我又没正经的书法老师,自学成才,能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看得懂不耽误事就行,你再帮我好好看看,可有需要更改或补充的条例?”许婉一脸严肃道,不耻下问,乐于向学是她一贯的学习品格。
慕晏殊举着纸张,仔细观摩了一会,开口道:“内容尚可,只是此举从未有过先例,若不适用此次瘟疫防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婉心里也拿不准,抿着嘴唇,思量片刻,有些气馁道:“我明白……我所做的不过杯水车薪,若当真是错了也无妨,权当为后人开路,提供借鉴。”
她又看向慕晏殊,不怀好意地眯眼笑道:“慕晏殊,嘿嘿~借我点钱吧,我想把这东西拿去书馆,请人刊印数份。”
许婉生怕他不同意,拉起他的手臂一摇一摆的恳求着,压根忘了他为何躺着病榻上,还是个病人。
慕晏殊微“嘶”了一声,皱着眉。
许婉立即放开,抱歉道:“哎呀,是不是动着伤口了?对不起,是我……”
“无事,”慕晏殊打断了她,“你去拿便是,在……”
“马车上的底层黑匣子里。”许婉嘿嘿一笑,她早就摸清了慕晏殊的家当藏身之处。
慕晏殊淡笑着点头,说了一会话,精神有些倦了,微微合着眼休息,可其余注意力还在许婉上,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婉看他有些困倦,不好再影响他休息,立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你先好好休息,我早去早回!”许婉连声道,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去。
到了书馆,许婉跟人家老板好一通交谈,请人务必在明日正午前将手册打印装订数百份,让活计走街串巷分发宣传册,她付足了酬金,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好。
许婉这才满意地出了书馆,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有人想瞒必定是瞒不住的,她得让越多的人知道城外出了瘟疫,大家才能越早做好准备。
但愿她这一通忙活,只是无用功,城外的瘟疫早早了结,便能少一些无辜百姓受此苦难。
她回到益善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估摸着戌时一更了,许婉给慕晏殊用了些简单的饭食,还在外头买了乌鸡参药枸杞汤给他补补身子。
慕晏殊病着没什么胃口,许婉好一通吓唬,强行逼着他吃完肉又喝了两小碗汤,见他实在吃不下了,自己才将他剩下的鸡汤吃完。
倒不是不嫌弃他,只是此时今非昔比,落入困境,况且那乌鸡死贵死贵的,竟卖二两钱一小壶。不过这汤味道确实不错,鸡肉鲜嫩多汁,营养丰富,很是滋补。
这么想着,许婉心里便好受许多了。
她贯会“自欺欺人”的,用这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与他同吃一碗,大抵是生死之交,才能这般不拘小节,同吃同住。
这两天她一停下来老是会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医馆的草药?也不像,这怪味很是熟悉,又带有一点点陌生感,是什么呢?
许婉低头闻了闻自己胸口的衣物,呕!
就是这个味,这是多少天没好好搓过澡了,三四五六……不,不可能,没有七八天。
出来混果然还是要还的,自己每天都糊弄着擦洗收拾,还是会“事发”,这样下去妇科炎症迟早找上她!
厨房烧水!洗澡!
她一下子猛地站起来,冲向门口,身子在门口又顿住,迅速转头盯向慕晏殊。
慕晏殊也疑惑地看着她,又不知道她脑子里想到什么了,总是一惊一乍的,起初还以为这孩子有些呆愣之症,似与常人不同。
只见她拎着食盒,快步向自己走来,一把掀开被子俯身低头,从他脖颈处一路闻到胸口。
她顿了顿,皱着眉,丢下一句,“等我!”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