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同学(2 / 2)
学生家长也没有漠不关心,每天都会送来新鲜的野菜、蘑菇,偶尔见到哪个小孩尿湿床铺,干脆撸起袖子帮着清洗,对她十分尊敬。
阿昭伤好之后肩负起多项职责,上课时是班长,维持课堂纪律和管理教具;下课后是生活老师,帮着她给孩子们做饭、喂饭,还有哄睡;等大家各自回家了,自觉担任起清洁工,扫地拖地洗洗涮涮,乐此不疲。
另外,班里多了一个新同学——狗娃。
狗娃算是兼职学生,每天干完农活跑来听课,可是一到饭点就跑了,像是怕别人说他蹭饭。小狗剩说他回家总不做饭,吃几口咸菜馒头就当一顿,顾且听了大眼睛一转,特意撒谎说学校还需要一位校工,让狗娃负责采买日常用品,没工资,待遇就是每天中午一顿饭。
毫不意外,狗娃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逢周末放假的时候,她提前列好清单,阿昭和狗娃蹬着三轮去县里买菜买米买水果。狗娃觉得袋装牛奶太贵,凭借机灵圆滑的性格谈好一户养奶牛的人家,约定每隔三天买两桶奶,他和阿昭轮流早起担回来,再由她起火搭锅为孩子们煮熟。
这样充实平和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转眼来到六月底,该考虑给孩子们放暑假了。
暑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说服家长们利用暑假两个月去公安局办户口。
早在大伟向她解释为什么没有教学补助的时候,她便动了这个念头,现在孩子们还小,户口问题看上去没那么重要,等再大一点出去上学或者打工,影响就非常大了。
这年头不比过去,没有身份简直寸步难行,往长远看,这些没有户口的孩子可能连自家的耕地都无法继承。
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不如意,就像大伟说的,孩子们的母亲全是被拐来的妇女,有些受激过度封闭内心,有些挨打挨骂精神失常,剩下几个还算健康的也不愿认回骨肉,因为那意味着一段难堪痛苦的经历。
也是,舍不得孩子的当初解救时肯定带走了,剩下这些……算是遗弃吧,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屎女那么幸运。
六月最后一天,十三个孩子如实传达家长的原话:没户口也饿不死,等啥时候全村闲下来去县政府闹一场,不信那些官老爷敢不管。
口径一致,明显互相商议过的回答。
看呐,这就是城隍村招人厌恶的原因,总以为法不责众,明明可以通过正常流程办成的事,偏要另辟蹊径作茧自缚。
她是个老师,能教孩子们分辨善恶遵纪守法,却不能改变家长们偏执的自以为是。
挫败感和无力感遍布全身,连最后一天的讲课都显得有气无力。
放学了,孩子们写完最后一个字谁都没走,静静地坐在原位看着她。十三双明亮稚嫩的眼睛泛出泪花,几个小女生已经憋不住哭出声来。
顾且特别疑惑:“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
坐在前排的丫丫哽咽着抹泪花,一抽一抽的说:“陶老师,我们花了你那么多那么多钱,你会不会趁着放假,走了再不回来啊?”
顾且忘了,面前这些孩子都是被遗弃的人,从小缺失安全感,年龄虽小,心智却过分成熟与自卑。
“大家不要哭了,老师不会走的,放假也不会走,如果你们想我了随时来这里找我玩,好不好?”
“好!”十三个稚嫩的童声尤为洪亮。
孩子们走了,狗娃带着狗剩也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她和阿昭两个人,一个端起水杯喝水,一个拿起扫把扫地。
他们心里想着同一件事——明天。
明天是七月一号,阿昭的十八岁生日。
“阿昭,明天我们进城一趟吧。”
“好,叫狗娃哥一起吗?”
“不用,不是买东西,有别的事。”
“嗯,那我等下把三轮擦一遍。”
阿昭对三轮车的重视程度不亚于顶级豪车,用之前要擦,用之后要擦,即便两天没骑落些灰也要擦得锃光瓦亮,套用当下最流行的说法,车就是小老婆。
别人的小老婆是汽车,他是三轮车。
顾且笑笑,端出一盆脏衣服朝着泉边走去。
每每洗衣服总会想起一件糗事,最开始的时候阿昭不让她洗衣服,说她的手是拿笔杆子的,拿不了棒槌,而且放学以后水温渐凉,她那么瘦弱容易感冒。
理由充分,头头是道,由不得拒绝。
放学后顾且需要备课,对谁洗衣服这种事没想太多,哪知道有天晚上阿昭回来以后欲言又止,整张脸憋得通红。
她以为村里人又在欺负他,追问之下才得知红从何来。
脸红是因为她的内衣让少年想起拥抱时的触感;
欲言又止是因为他觉得她的内裤太小,穿着肯定像自己之前那么疼。
从那之后,她无情地剥夺了少年洗衣服的权利,没解释没教育,反正再也不让他洗了,实在拗不过的时候顶多让他帮忙洗下外衣外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