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盛夏的寒冷(2 / 2)
“售货员说往下面倒凉水就能煮熟米饭,我看看它是怎么热的。”
“嗐,那不就是生石灰吗。”
“……”女人瞬间语噎,是啊,初中化学就讲过氧化钙遇水会变成氢氧化钙,释放大量的热,怎么被那售货员说得神奇无比,像是黑科技似的。
搞清原理后瞬间没了兴趣,随口找话题闲谈:“你刚说的慧姨是谁啊,村里的大婶吗?”
“不是,慧姨是县长的媳妇,猎户爷爷去世的时候她来接我进城,我没去,她给我买了好多香肠和糖,可好吃了。”
“这……”顾且觉得不可思议,既然张峰的现任妻子来村里接阿昭,那就说明人家已经做好准备接纳他,为什么他没去?转念一想,心中了然——阿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灾星,他的善良不允许自己为别人带来灾难。
正想说些什么安慰鼓励的时候,少年紧跟着说道:“慧姨还要给我钱,可她那会刚生了楠楠,以后花钱的地方肯定多,我也没要。”
傻阿昭啊傻阿昭,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要,连糊口保命的钱也不要,被荒唐的“灾星”一说打入尘埃,自卑至极。
自热米饭好了,阵阵香气飘出来,比零食的吸引力更大。
她将两盒米饭全部推到阿昭面前:“吃这个吧,这个顶饱,吃完早点睡。”
两盒配菜不同,一盒红烧牛肉饭,一盒香辣鸡块饭,混着各种配料摊在大米上,软糯粘腻的模样不是很有美感。少年大快朵颐,真的很像饿坏的狗崽子,三五下便干掉一半。
顾且看着他思绪乱飞,一会儿想到城隍村的所作所为,一会儿想到慧姨的善意之举,两者忽地重合,好像猜到村里人厌恶阿昭却没有把他赶出去的原因了。
不是发善心可怜他,也不是念及同村之情,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觉得县长还在乎自己的儿子,不敢赶走而已。
可是新疑惑又来了,父亲既然在乎儿子,肯定知道儿子的处境,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克扣村里的补助呢?
她知道官场黑暗利欲熏心,但是想不通怎么会如此大胆,说是光明正大都不为过,张峰……那么傻吗?
这些问题不适合她去寻找答案,能力有限,也不愿掺和。
两盒米饭刚够阿昭吃饱,可能料包有点咸,他吃完后喝了一大瓢水,接着开始清洗塑料包装盒。
“别洗了,那个是一次性的,扔掉就行。”顾且出声提醒。
“扔了怪可惜的,洗干净能用。”
塑料沾上油必须得用洗洁精,他们忘了买。
于是,她也翻身下床,再次撕下挂历一角写上:灯泡、洗碗精……笔尖停顿片刻,又加了香肠、糖果。
香肠给阿昭,糖果奖励孩子们。
这一晚,她体会到一个新形容词——盛夏的寒冷。
矛盾吗?字面来看很矛盾,但它却真实存在。
雨后的冷是刺骨的,同时又是潮湿的,这种感觉就像南方的冬天,虽不至于冷到跺脚,却也足够身体止不住打寒颤。
童年经历令她的身体形成潜在记忆,不怕热不怕痛,独独最怕冷,一旦气温低于5°,浑身血液仿佛慢了很多,头晕眼花呼吸加重,倘若再低些,随时晕倒也是常事。
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噜声,这声音像是蛊惑,不停地说着“过来吧,这里很暖和,过来取暖吧~~~”
寒冷让身体渐渐失去控制,一点一点挪向热源,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终于碰到火炉,借助这一点似有似无的接触,恍然产生“汲取”的错觉。
身体不颤了,好像……不冷了。
很奇怪,过去这般冷时三个暖水袋都不顶用,此刻触到一点点掌心的死茧却功效奇佳,她在黑暗中偷偷瞄向少年,心底迸发出异样的感觉。
有阿昭在,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过……
一夜酣睡,醒来时思维混沌,只看到缕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照出许多缓慢飞舞的细小尘埃。
她感到有些热,身后靠着墙也不凉快,这墙……怎么凹凸不平?
本能地蹭蹭后背动动身子,一声慵懒迷糊的“嗯”飘进耳膜,那么近,像是就在耳边似的。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打算伸个懒腰醒神,下一秒,抬胳膊的动作被外力压住,而这股“外力”不止压住胳膊,还压住了某个浑圆的地方……
当思维分辨出这股“外力”是什么的时候,整个身子犹如雷击,一时间大脑空白,发不出半个音。
她被抱着,被一个十七岁少年抱着,头下枕的是他的胳膊,胸前放的是他的手,虽然自己穿着衣服,可阿昭什么都没穿,这样的拥抱姿势仍然暧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