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回(1 / 2)
第二天早上,王强去刘义公司找到他,想跟着去喝酒、吃饭,义子闷葫芦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喝酒。喝高了,他醉眼朦胧地说:“姐夫,你不要劝我。我打定主意了,离不离都行,反正我不回家。过几天,我就到海南去了。这是一份离婚协议书跟一份委托书,我签好字了,你带回去。人家想甚时候办,你就托人代办了。她也好重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王强紧皱着眉头说:“你不再考虑考虑。”
刘义死死地盯着姐夫说:“姐夫,你后悔娶我姐吗。”王强又皱了破眉头说:“咋说话呢,你该问你姐后不后悔嫁给我吗。”刘义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说:“这不就是我要跟婆姨离婚的理由吗。姐夫,你看过路遥先生写的《人生》吧。”王强心里咯噔了一下,故作疑惑地说:“看过,咋了。你今儿个说话咋云遮雾罩的,一点儿都不痛快。”刘义一脸颓废,怅然地说:“你如果是高佳林,那我姐就是黄亚萍。我如果是高佳林,那玉芳就是刘巧珍。咱们的命运被路遥先生写尽了。我反复读了无数遍人生,看一遍,我就哭一次。我哀叹高佳林的命运,我哀叹我自个儿的人生。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镜头,一个是开头黄土高原的雷阵雨,一个是结尾村子里人们的生活态度。爱情甜蜜浪漫,婆姨贴心顺意,可那又咋样呢。我是不可能再回到镇北的,两地分居害人害己,我有啥法子。姐夫,你有甚好法子,你教我。”王强默然无语,盯着小舅子一声不吭:“是啊,不离又能咋样呢。”刘义拿起瓶子灌了一大口酒说:“我也不喜欢高佳林,我也讨厌我自个儿。可我觉得我足够真诚,足够现实。如果我是高佳林,我和他的选择一模一样。这婚必须离,离定了。”王强端一杯酒跟义子碰了一下说:“是啊,路遥先生是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他写的也是自个儿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咱那地方。咱们跟他一样,血液里流淌着清纯、浪漫的火热激情,骨髓里埋藏着不屈服命运安排的倔强与执拗。咱一辈子都想着一件事情,走出去,走出镇北,到遥远的更为广阔的地方去生活、去奋斗。咱也热爱那块土地上生活的父老乡亲,那有咱割不断的血脉。可咱骨子里也讨厌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不想困在那个乡山圪崂过一辈子。高考给了你希望,你终究是走出来了,已经不可能再回农村,可能一天也呆下去了。”刘义握着姐夫的手说:“姐夫,你是我姐夫,也是我哥,更是我老师,我是真没办法了。我也晓得你为难,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王强端了一杯酒说:“好吧,好吧,说服你来了,倒叫你上了一堂课。我服了,家里的事情就别操心了,好好照顾好自个儿,好好干生活,好好过日子。我不劝你了,叫我好好想想,回去该咋交差吗。”刘义端了一杯酒,真诚地说:“谢谢哥。”王强一口干了笑着说:“嘴倒是抹了蜜似的,能甜死个人。”
王强没再说什么规劝的话,两人只是碰杯喝酒,把两瓶喝干才分手。王强把义子送回宿舍安顿好,才回了自个儿住的地方。
回到镇北,他把所见所闻跟婆姨说了一遍,刘月说:“咱俩相跟上去一趟岔口。你去跟她父母拉拉,把话说开。我去劝劝义子婆姨,好离好散,不能亏待了人家。人家提什么就都应承下来,慢慢秉办。苗苗还是继续在城里头上学,咱管着没甚问题。”王强说:“能行。”刘月回头跟母亲跟强子叔学说了一遍,老两口也没甚好办法,只是叹气、抹泪。
两人找个时间,跟单位上请好假,去了一趟岔口,把话儿说开了。义子婆姨哭得死去活来,寻死觅活的,一家人左劝右劝才平复下来。没过多久,她爹过来跟乔兰协商此事,老人们心平气和把话说开了。王强私下里给她爹塞了根存单,说是给她娘俩的赡养费。她爹左推右推死活不要,王强说:“她娘俩往后讨生活不容易,这点儿钱先用着。往后咱两家还是亲家,常来常往着,别生分了。”她爹叹了口气说:“这就算是女子的嫁妆吧,这就是命啊。当初她寻死觅活要嫁的,咋能想到如今这样子吗。”王强劝导了半天,才把她爹送出门。
没过多久,她爹领着女子找上王强相跟着去办了离婚手续。王强事先托人打好了招呼,都安顿得妥妥当当。没多长时间,手续就办好了。他把两人送出门,一直送到车站,买好车票,送两人上了车,才挥手告别,一个人回了家。
海南真的挺疯狂,很疯狂,非常疯狂。海里面的地皮都有人敢要、敢炒,他们说什么围海造田,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的一样。你还别说,还真的有人信,有人买、有人卖。大家伙儿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有市场,交易就能实现,管它是什么呢。哪怕是一坨屎,只要卖的人振振有词、言词凿凿,说那是神龙拉的巴巴,包治百病、延年益寿,买的人不嫌弃,这个泡泡游戏就可以一直吹下去,反正又不准备吃下去。全国的冒险家都往海南跑,全国的资本都往海南涌,市面上一片繁荣,夜店彻夜不休。先来的赚到钱了,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大爷司空见惯,随便走哪儿都能瞅见几个。后来的一个个得了红眼病,羡慕啊,好羡慕啊,迫不及待加入,心存侥幸,坚信自个儿的命没那么差、运没那么背,咋说咱也是傻子中的战斗机,起得够早,跑得够快,肯定不会是跑到最后的那个傻子。
刘义到了海南,如鱼得水,龙入大海,在海南这个越来越热的温泉里泡得那是飘飘欲仙、欲仙欲死,整日里琢磨欺上瞒下、粉饰太平的法子,赚得那是盆满钵满。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有一天终于出事了。风向一转,一直向南吹的金风、银风,一夜之间风平浪静不吹了,一部分先知先觉的聪明风开始向北吹。风一个劲向北吹,资金链一断,地皮雪崩式下跌,直至无人问津,一地鸡毛。聪明的刘义来的早、跑的早,卷包跑路了。撂下个烂摊子给后来被忽悠得心热眼晕动了心跑来赶场子的领导,场子没赶上,把自个儿搭了进去,公家的钱全赔了进去,十多年钻营跟集资来的老鼠仓、私房钱也赔了进去,一时万念俱灰,从高楼上跳了下来,一了百了。
泰国是个奇葩的地方,奇葩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泰国是个适合旅游的地方,热带风光旖旎,人文特色浓郁,导游热情靠谱。泰国又是个适居的地方,物价便宜,邻里热络,生活节奏闲适。泰国也是个混乱的地方,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一不留神就掉进了坑里,不是被摘了器官,就是到荒岛上打鱼,要不卖到了不晓得哪个地方,从此过上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在泰国,人本身就是一件可以自由买卖、明码标价的商品。
刘义自从去过一次泰国,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奇葩的地方。他觉得在这里自个儿活得象个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世界的中心,万众注目,沐浴在温暖阳光里的王者。
他在五星级酒店包房居住,雇佣栓整的泰国男人做导游兼保镖。在导游的贴心陪伴、贴身服务下,他并没没有遭遇过传说中的那些悲惨经历。去的次数多了,相处熟络成了朋友,导游还受邀到他的地盘做客。喝多了,导游小哥跟他讲:“大哥,我们那儿的人分了许多许多种,各有各的活法。我们很少采取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任何事情、任何东西都是一件商品,都可以用来交易。在交易的那一刻,世界上的一切都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地成为一件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