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回(1 / 2)
一年多时间转瞬即逝,马上大家伙儿就要去实习了。王凌去找闫老师请教,闫老师说:“博物馆最好,考古是历史研究的方向,故纸堆里翻不出什么新名堂,学校准备带你们去哪儿去实习。”王凌说:“分两拨,一拨去河南洛阳偃师二里头,一拨去山东济宁曲阜孔庙。”闫老师说:“那你就报名去孔庙吧,你考上研究生以后,我带你去二里头。”王凌为难地说:“家里人成天来信催,叫我去上海照应爷爷、奶奶。”闫老从门外进来说:“胡闹,又不是老得不得动,过两年回去不就行了。”闫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研究历史,硕士起步,博士将就,放弃了多可惜。你说不通,我跟你爸说。”王凌难为情地说:“能行,过年我好好跟家里人说。”
从孔庙实习回来,王凌跟怀远就要开始准备论文了。两人整天泡在图书馆里,忙着收集整理资料,撰写文章。王凌还要冲刺考研:“时间紧,任务重,老师交待务必要万无一失,压力山大,没心思理会其它事情。”
二横实习去了二里头,好长时间没照面。一照面没几天,他就跟王凌打了一架,双拳难敌四手,当然不是王凌、怀远这两兄弟的对手。起因很简单,文学社里的人聚会结束,方琴跟来了宿舍,二横上去搭讪,人家没搭理他,还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美女走了,二横就发飙了,迁怒到王凌身上,破口大骂:“你跟这个骚婆娘、狐狸精一天眉来眼去,从大二谈到大四,以为谁不清楚。是不是过两天毕业了,就要双宿双飞。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阴得很,硬撬舍友墙角,太不地道了。呸,你爹妈就没把你教育好,得回炉重造。”
王凌气极了,一扑二砍上去就捶。没想到这小子劲还挺大,他脸上也被狠捶了一下,眼冒金星。怀远见势不妙,一把搂住二横后腰拉偏架。王凌一看这架势,一顿暴捶,叫二横吃了不少闷亏。舍友纷纷出手,有下黑手的,有拉偏架的,三捶两棒就打消了二横的嚣张气焰,气得他有力无处使,瞅个机会开门跑了。
王凌喘匀了气说:“真解气,多谢兄弟们出手相助,打消了舍霸的嚣张气焰,看他往后还敢飞扬跋扈欺凌人不了。人多力量大,咱不怕他。”海兵说:“往后小心些,不要落了单,二横确实有把子力气,一个人打不过。”立伟说:“不怕,二横吃了亏,能消停一阵子。”袁平说:“小心为妙,留心没大错,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怀远嘿嘿一笑,握了握拳头,没吭声。
王凌说:“赶紧打饭去吧,再晚没饭吃了。”一伙人齐齐出门打饭,怀远跟上他一起把饭吃完,相跟着去了图书馆。打那儿起,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如影随形,到哪儿都相跟着。二横照常早出晚归,跟大家伙儿记了仇,一直横眉冷对。谁看谁都不顺眼,干脆眼不见为净。
很久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凌才明白,那段时间,他给人当了挡箭牌。所有看上去不经意间发生的简单事情,其实并不简单,充满了阴谋、算计、谎言,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过王凌倒不在意:“任你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再厚的冰雪,春天一到,自然会消融。再黑的阴影,阳光一晒,也没了踪迹。”
实习的时候,怀远跟一个叫钱晓沁的女生对上了眼。女生黏糊得很,一有空就去找怀远。几个月下来,一来二去,怀远就喜欢上了晓沁。两人如胶似漆的,一刻也不想分离。晓沁是天津人,她一心就想着找个接收单位,留在京城上班。跟晓沁好上以后,怀远的经济顿时紧张起来,他又打起了打工赚钱的主意。
去了几次迪厅,他就打起了在那儿打工的主意,打问了不少地方,人高马大形象也不赖的他没多久就找了个看场子安保的活儿。夜班十点多去,凌晨四五点回。半年多下了,为了多赚点儿钱,他就干起了端盘子侍应人的活儿。一开始,王凌没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发现他上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的时候有些爱打瞌睡,体力不济,精神头不好,就问他咋回事儿,他只是说有了女朋友睡得晚。王凌揶揄地说:“见色忘友的家伙,好好去泡你的妹子吧。早些睡,别把论文搞砸了。我要考研,顾不上管你,自个儿自律、节制点儿。”怀远嚅嗫地说:“明白了。”
他咋也没想到会遇上一个男人,一个差点儿改变他命运,毁了他的男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夜路走多了,就会遇上鬼。这段时间端茶、倒水、侍应人,总有摸黑揩油的人,男人、女人都有,他都忍了:“一晚上小费加工资,赚得不老少,有钱给晓沁买东西,有钱跟晓沁吃好点儿的饭,有钱看电影,有钱看演出。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自个儿比她还开心了。算了,算了,只要有线赚,吃这点儿苦,受这点儿罪,又算个啥。”
午夜时分,迪厅来了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气宇轩昂的男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他进来后,怀远上去接待,男人说了要点的东西,最后提了个要求,叫他找两个漂亮小妹妹过来陪酒。怀远不晓得该咋办,男人说:“去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跟他说。”怀远没办法,只好去找经理。经理听了没说什么,跟他过去陪男人喝了几杯,嘀嘀咕咕半天。没一会儿,两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的就过去陪酒。三个人聊得很开心,酒喝了不少,舞跳了一支又一支。凌晨时分,怀远把喝得醉打马虎,左拥右抱的男人送上门。男人上车的时候,叫司机把两个女的也往车上送。两个女的不愿意,男人下车一齐把两个女的往车上拉扯。那两女的尖声仄拉用劲喊叫,拼命挣扎,不愿意上车。怀远瞅着心里一急,就上去帮女的脱离男人的撕扯。男人给他来了一大耳刮子,怀远一时气急,把男人摁在地上捶了一顿。那俩女的乘乱挣脱跑了,怀远瞄见两人没回迪厅报信叫人,转过街角,转眼就隐入黑暗之中,不见了人影。
不晓得甚时候,瞅见老板挨打的司机从车上拿来一棒子,给怀远头上来了一下,怀远就人事不醒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自个儿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岭:“这是哪儿啊,咋到这儿来了。”他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仔细察看自个儿的身子跟衣裳:“钱都在,还多了一沓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处可见淤青的伤痕。他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咋感觉哪哪儿都不舒服。胳膊腿都齐活,不管了,先去买身新衣裳,去医院买点儿消炎止疼的药,去洗个澡,处理一下,不然咋见人吗。”
他痛痛快快去公共浴池洗了个澡,好好泡了泡,又仔仔细细察看了一遍自个儿的身子,擦干净,上好药,穿戴齐整照了照镜子:“还好,没破相,脸上没伤,手上也没伤。走吧,赶紧回学校再说。唉,这亏是白吃了,也不算不吃,人家给钱了。算了,算了。”
他好几天都没去迪厅,一直等伤痛好得七七八八了,又想去迪厅看看:“不晓得还能干下去不,都没打个招呼就脱岗了。”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迪厅,找到经理。经理仿佛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没当回事儿,只是叫他去干生活,压根儿就没提他这几天没来上班的事情。怀远松了一口气,继续去干他已经轻车熟路的生活。午夜过后,那个男人又来了,他叫怀远坐下说:“那天的事情对不起啊,不打不相识,能交个朋友吗。”怀远低着头不吭声,想了想说:“行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过去就过去了。我也打你了,你不计较就行。”男人大度地说:“男人吗,谁还不挨几下揍,没事儿,坐下喝一杯。”怀远说:“我上班呢,经理不让喝。”男人说:“那等你下班了,过来喝几杯。”怀远说:“能行。”
回到镇北,一进老院,刘震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老爸描述了无数遍老院的场景,还跟榆生爷爷修来改去画了一幅老院的实景图在卧室挂着。天天能见到,早就习以为常,咋不觉得老院有什么好。”当他走进老院,在夕阳的昏黄中,立站在大院的大青砖上,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岁月,再好的画也画不出岁月。从大青砖的缝隙里挤出露个头的杂草告诉我,这就是岁月。屋脊瓦楞上在风中摇曳摆动的杂草告诉我,这就是岁月。乌黑斑驳的窗棂门框告诉我,这就是岁月。”
一个年岁看上去比他稍大些的小后生出门看见他说:“你找谁。”他瞅了后生两眼说:“我叫刘震。”那个后生恍然大悟说:“我叫王凌,大舅跟我爸去上海了,你咋一个人来了。”刘震说:“哥,我咋不能一个人来,我一路问过来的,谁叫他一个人跑回来了,都不带我。”王凌说:“我来给你拿行李,先到我屋里坐,我去找外婆跟叔爷。”
两人相跟着进了里屋,王凌给他塞了个大红菜果,又去外间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说:“我去打盆水,你先洗涝洗涝。”他在外屋的大缸里舀了一马勺凉水,又从电壶里倒了些热水,端到里屋的凳子上,从柜子里找出一块新毛巾说:“你先洗洗,我去找外婆。”把毛巾递给刘震,他就不紧不慢出了门。
刘震一个人在屋子里洗了把脸,又洗了洗手擦干,把毛巾拧干搭在脸盆沿上,仔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右边两个老旧的雕花大立柜,一张老旧的雕花大桌子,两把老旧的雕花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油画,油画上是一片稀疏的杨树林,地上满是金黄的落叶。对面地上还摆着一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左手炕上铺着两块深红色的地毯,摆着一个老旧的雕花炕桌,靠墙摆着两个新做的红漆描金大木箱。”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拿起苹果打量着:“苹果不是特别大,红彤彤的。咬上一口,甜脆可口,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