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抵制(1 / 2)
公审大会之后,曾开就在家里闷闷不乐,连书院都不去了。
倒不是因为被炮决吓到,羊五虽然以水井村为靠山,但除了一点钱粮供应外,其实和曾家牵扯并不深,至少曾开是这么认为的。而那位曾德二当家主动离去,等于断了和土匪勾结的线索,如此懂事自然不能埋怨。
曾开愁的是眼下的事情。
其实对丈田,他并不是很抵触。
朝廷的税看似低,但若加上乱七八糟的规费和杂役,实际上一点都不低。而短毛的税看似高,但只收这一份,至少他们嘴上说的是绝无规费。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曾经走南闯北的知识分子,曾开对琼州农业生产力之低下有清醒的认识,即使儋州最好的田,亩产也只有江南的一半。
所以曾开只做了一个小计算,就明白了短毛的真实目的——假如核定亩产是200斤,但实际打出了300斤粮,那么实际税率就从五成下降到了三成。
短毛要的就是你把亩产提到300斤!
所以除了四分之三的家产要起课之外,短毛的做法其实很对曾开的胃口,当年他牵头挖井、修河,为的不就是仓廪充实吗?
其实这么多家产要起课也能忍,好歹大头还是自己拿。真正让曾开无法容忍的是,短毛对读书之人的作践。
无所谓大明还是大清,自古君王治天下靠的就是读书人,弓马骑射只可打天下却不能治天下。
所以短毛来了之后,曾开一度真做好了出山的准备。他自认虽然学问不精,始终无法考取进士,但安定儋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考虑到短毛来路不明又要造反,曾开还设计了一个“三顾茅庐”的戏份,对家人一一作出安排,好让外人看来是他曾老爷为了儋州百姓,不得不委曲求全于短毛的威逼。
结果……
短毛就像眼瞎一样,根本没看到他,好像世界上压根没他这个人,让年逾六十的老曾体会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更让曾开无法忍受的是短毛的所谓“工作队”。这里面除了短毛自己,剩下的都是泥腿子。还有那什么“军地两用干部培训班”,听说里面也全是泥腿子,出来就能当官。
泥腿子当官?!岂有此理!
曾开心中从莫名其妙变成难堪,进而又变成了愤怒。
得让短毛知道知道,税,可以缴,但不敬读书人还行?
“老爷,老爷。”门外,下人禀报。
“何事?”
“董老爷家的少公子求见。”
“董延之?”曾开估计大概也是为了丈田一事来讨主意的。这些天这样来的人有不少,都被他拒见。但董家也住水井村,乡里乡亲再不见就不合适了。
“请他到花厅,我这就来。”
片刻之后,更换衣着的曾开来到了花厅,远远就看到董延之在那坐立不安。
董延之也看到了曾开,以学生和晚辈的身份行了个大礼,接着奉上礼品。
这份礼数让曾开很是受用,笑眯眯地一摆手:“贤侄坐吧,今日可是为了丈田一事?”
“是啊!”董延之满脸都是急迫,“短毛倒行逆施,迟早天怒人怨!阿伯见多识广,省城素有故交,可否由他们出面,请朝廷派军剿灭短毛,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曾开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心说到底还是年轻呀,还得历练,心直口快哪能行?
董延之想的则是只需要全县士绅联名写禀帖,阻止短毛丈田即可,求人办事得留有转圜余地,想要打开一扇窗就得嚷嚷掀掉房。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好一会儿太极,茶水都喝了两碗。
曾开长吁短叹:“若要丈田,各家必抽苛捐杂税。短毛自号‘大秦’,不知是不是秦王孙可望旧部,但也有说法他们是先秦之后。无论如何,短毛在本地无根无基,对他们而言却不见得是坏事。少了那些牵绊,我们再像过去那样怕是不行了。”
董延之则慷慨激昂:“阿伯,以小侄之见,短毛丈田乃是想借此逼迫全县士绅彻底从贼,不过假秦王之名罢了!现在天下大定,人心思稳,况且他秦王自己不也归顺了朝廷?从贼百姓不过一时为小利蒙蔽而已,待天兵一到,是断不会再与贼人相容的!”
曾开差点笑出声,你们这些只知道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家伙,天兵?天兵到了,那才是真的遭殃!
可这话不能明说,只好端起茶盏吹了吹,面露深思,表示不以为然。
董延之却以为他动了心,再接再厉:“小侄以为,唯有驱逐短毛,才可恢复往日平静,百姓可安居乐业!琼州虽为边陲,却是两广之背,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若全岛士绅一起呈报万民书,定会引起尚王重视!阿伯名声在外,各家各户再筹几千银两,想来足够打点省府。”
曾开忍住笑,这个董家少爷未免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