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E.214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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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午,天气很阴,房间中充满了湿气。
“博士,博士!”
助手跑了过来。
他将近二百斤的体重在研究所四楼的那条大长廊上奔跑,声音震天动地。这个人比起白大褂,也许更适合站在擂台上,穿一条印着各种logo的花短裤去摔跤。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是个称职的好助手。
“博士,活下来了!它活下来了!”
...
在仅仅五秒钟,也许是更短的时间里,我的面部表情发生了如下变化。
低眉,产生些许困惑,去理解对方这无由来的话语。
睁眼,心中感到紧张,隐隐猜想到了那话语所指代的东西,但又不敢确认。
咧嘴,在得到了肯定答复后,那长久以来积压的郁闷,伴随着巨大的喜悦被一冲而散。
仰天长啸,抱着那将近二百斤的助手在走廊上打转,像个疯子一样,眼眶中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我也没能想到,年近四十的我居然还能跑出比高中体侧时更好的百米短跑成绩;跟助手一起,我们两人你追我赶地跑到研究室,而在那里,在玻璃的另一侧,一个小小的生命正用她懵懂地双眼观察着这个世界。
想来,一切的开端便是那时;那时、祸根就已经埋下了。我迫于其他同事在场的压力,按捺住了给那小生命起名字的冲动,但却还是忍不住以“她”而非“它”去称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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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迫于上面的压力,我不得不在接下来的六个月内去完成最后的调试,将她投入使用。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我无可奈何。
毕竟、这个项目最开始,便是由军方赞助的;为了一劳永逸地去消灭那些怪物,为了将这个过程中的牺牲降低到最少数,我们需要她。
有了她,我们便可以演算、尝试无数种方案,去选择一个对于人类来说最有利的未来。毫无疑问,这将是人类有史以来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将成为今后科技发展的一大基石。
我知道,这是肩负了人类命运的事情,由不得私人感情从中作梗。
只是...
将一个种群的命运寄托在单独一个个体身上,哪怕不从道德层面上去考量这件事,单纯论得失,这也显得太不稳定了。
不过,来说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不仅是我,我的妻子也很喜欢她;毕竟是夫妇,又同为研究员,妻子是唯一可以,并且愿意跟我聊这件事的人。
虽然有些晚,但我们私下里给她起了个名字,虹。
可以映射出无数未来,并且承载着我们从青年到中年,也许还会直至老年的心血;虹这个名字如梦似幻,又饱含不确定性,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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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年,虹的演算能力就为战局带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如果说这种改变仅仅局限于战场,也许有些太过谦虚了;她改变的不仅仅是战场局势,还有民众们的认知。
那些掌握着超自然能力的怪物们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它们的神性被抹除了。
收复失地。
高歌猛进。
巨大的屏幕。
漫天的海报。
以及无处不在的狂热情绪。
虹这个名字不胫而走,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大家对于她的代称;我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但是...情况并非如大众所见的那么乐观。
虹的演算能力在这短短一年中不断地被超负荷使用,虽然她将理论上的伤亡率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真正意义上制定出了天衣无缝的战略,可是...我很清楚,这已经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我有想过向上面提出抗议,但很显然,这种势态下仅仅一名研究员的声音,并不能左右什么——哪怕这研究员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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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了。
老实说,这比我想象中来的晚太多了。
只要稍微读过实验日志和虹的体检报告,就不难发现,她一直处于临界状态;只不过,将军并不看这些。
我的妻子一直在暗地里说那家伙就像未进化的猿猴,连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做;但我想并不尽然,我也是军队出身,与他是同期、曾有过几面之缘。将军在军校中就一直稳居头名,是当之无愧的全才。
他并非不知道现在虹的状况如何,只是无法从那狂热的追捧中脱身出来。
我们已经几年没有吃败仗了,而这次演算失误,却让我们将这几年规避的牺牲,一次性地还了回去...
据说,像这样的失利,之前已经有过几次了。只不过依靠着虹的回溯能力,将一切的真相掩埋了起来。而这一次,她没能再次将时间逆流,恐怖的牺牲不再是一串留于文档中的、对于不可见未来预估的数字,而成了鲜血淋漓的事实。
这也印证导师之前的观点,无论妄图用何种手段去影响过去、改变未来,都会在之后的某一个时点,以某种对等的形式归还回来。
在我参与虹的培育项目时,导师就如此警告过我;然而,当时我的并不认为这理论有什么说服力。更重要的是,那时我还没什么名声,急需一个大项目来证明自己。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被调到了二线,一名锐气满满的天才研究员接替了我主任的位置——就像当年我接替导师时那样。将军是象征、只能被冷处理,虹则被送上了JS法庭,从战场上回来后我没能征求到与她会面的机会,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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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接受邀请,瞒着妻子独自驱车来到了那。
那里离战区很近,有一条终日弥漫着云雾的长河;河流很宽,在我们这一侧立着横七竖八的巨大水泥台子。
它们就算狭窄的,直径也有十来米,而大一些的,甚至可以在那横截面上建一个小操场。
这些现代工业的产物,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神秘感;它们歪歪扭扭地立在河中,像是被什么切过了一样,沿着一条不存在的“斜线”,在那斜线上方,所有的东西都被削去了。
前线的消息一向保密,我们只能知道结果;哪怕是我这种半个相关人员,也很难得知实情。也因此,看到了这幅景象,我一度以为妖怪那边应该有个起码上百米的巨人。
不、百米肯定不够,若想要一刀切断这些水泥台,应该起码有五百米左右。
正当我下车,忍受着河边的寒冷和湿气,等待寄来那封信件的主人时,一个身影从那高台上跳了下来。
是个女人,很高、将近一米八。长长的金发直至脚踝,身着一身玄黑长袍,两只大袖如蝶翼,但下摆却很短露着两条大腿。
多么不知廉耻的装束啊...
“我可以帮你把虹救出来,但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开门见山。
但却一击必杀。
她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我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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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雨夜。
哪怕文明已经发展到了程度,但人类却还是会本能地被天气影响情绪。今天从早上醒来开始,这种不祥的预感就在心头阴魂不散。
按说,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我本不该相信那些迷信的东西。
但是...
砰——
就那么很突然地,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被丢了进来。
是虹。
我的妻子第一时间跑了上去,抱住了奄奄一息的她。
现在的虹与研究所时太不相同,比起孩子已经更像是名少女了;毕竟她“出生”时就有五六岁的样貌,这些年不见,变成这副模样也不足为奇。
她身上的多处暗伤让我感到心疼,由于反复被殴打而积聚的老伤和淤血在身体上随处可见,头发也毫无光泽。有一只眼睛紧闭着,眼球似乎被摘出了。而在其肩膀上的刻痕,隐隐能看出来是文字。
是“凶手”。
想必是研究所中的某人,将那次失利的怒火以这种形式表达出来了吧。
在那次受审后,她便作为“素材”,一直住在研究所中“将功补过”。接任我的那个天才想要做出第二代的虹,但暂时还未能成功。
事实上,这些变化我大抵都知道。我在研究室的电脑里留了后门,可以查看那边的实验日志。里面有提到过为了克隆、对“1号”进行的眼球拆除手术。只不过,那些充其量不过是文字,与目所能及时所带来的震撼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虹虽然长大了,但身体一如既往的瘦小、单薄,再加上长期被虐待,还淋了这么大的雨,如今已经是奄奄一息。我也想像妻子一样上去抱住她,但那门后的人却使我神经紧绷、严阵以待。
是三年前河边那个金发女人。
“你到底是怎么...”
“怎么把她救出来的?哈哈、那种问题还用得着特意去表一番吗?进去,把她掏出来,然后离开——仅此而已。放心放心,没人知道我来过...知道的人,都死了。”
顿了一下,她撩开金色的刘海,用蛇一般的竖瞳看着我继续说道。
“不过接下来如何,就要看你了。虽说没有半个目击者,但你恐怕早晚也会被传唤过去问话吧。嘛、虽然那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啦。不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博士。哼哼、虽然现在看来不必我提醒你也会履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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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的流亡生活接近尾声,我与虹躲在最后的地下室里,气氛说不上沉闷,反倒是充斥着一种理所当然。
时至今日,我们早就过了那个最绝望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了几分坦然。
“我说,研究员先生,能回答我个问题吗...”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