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喝花酒(1 / 2)
茶碗瓷碟碎了一地,鸨头坐在门槛抱曲喊天,一声比一声叫得响。
哪曾想,光天化日的,斜里一刀便削过来。吓得,将一身的肥肉都躲在槛后,只露出个肥嘟嘟的屁股。
立时,一片血光,伴奏出一声杀猪般的惊叫。
“杀人啦~。”
窑姐儿、跑堂的和拿烟取酒的龟奴唏哩呼噜从槛前奔过,惊慌四逃。
最后走出三个提绣春刀的,传说中的锦衣卫番子。乐云晋端着一盏油灯冷冷瞥过头上的金扁,扬手将带火的灯油泼了上去。
热油带着蓝色的火珠子滴落,还赖在石槛下诈尸的鸨头脸上冒烟,眼见得立时起来大个小个的水泡,妈呀一声连滚带爬跑到了对面铺。不一会儿,大明镇有名的柳楼凌烟阁冒出了滚滚浓烟。
“蛮子杀人啦~。”
街上有人边逃用汉话在喊,乐云晋刀一摆就要动手,然而终停了手。
“你样貌也是口内的大明人,为甚?”
“快来人啊,蛮子杀人啦~。”被一脚踹翻在街中央的秃瓢少年,依然在喊,口角带着血。
“杀啦杀啦,跟这种人啰嗦什么。”
斜刺里砍来的绣春刀被架住,乐云晋偏头道:“我就想问下他为甚要甘心做鞑子奴才。还有,这一边天的人,晓得我们从关内来,就没有一个说想随我们回去的。”
原来他在失落。这里的汉民贩夫走卒几乎没有,全是各家各户包衣的奴才,很让人不解。
“说。”刀尖贴着脖子插入街面。
“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蛮子。啊呀~。”警戒的手下一人刀把直落在少年膝盖上,另一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跺在他的小腹上。
“你个忘本背祖的东西。”
他们不怕惊慌四逃的人喊叫,这里没有辎衣捕头也没有皂吏衙丁,早就侦查过。
“走啦走啦。”马蹄声响,他们维持次序用的是兵。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畜生。”三人背身跑向藏马的地方。
“活畜生也比你等死人强。呸~。”
少年穿得极其寒酸,根本不可能是嫖客。但眉清目秀,方才动手前讲出的话也是条理清晰,显是读过书的人后代。
“头儿,你是真得闲扯蛋,辽东地方是你说这番理的地吗?”
手下讲得很对!
乐云晋是闲得发慌,脑袋瓜子拧了筋,竟然会想去问下建奴治下的汉人怎会甘心供鞑子驱策。
后院大门早就打开。裹了破衣服的马蹄在跑动时像踩着棉花,三个人按预定的路线走得非常顺利,以至于在嘴卡嚼棍的马背上,有些许的闲情继续扯淡。
“哎,头儿,怎么啦?”
“他们这些人,唉~。”他的袖口有痰迹,恼怒的他终没在临走前落下刀。
“咱们头儿变了。进了护天营,爱操些不相关的闲心。”另一个这么讲他。
“就像捋清楚个因果,哎,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说好的一餐花酒,没开喝就被你耐不住开砸。”
“到沈阳附近补上。”
“没机会啰。那一边哪里还有可以这样敞开搞的地。”
“那就以后,活脱像个娘们,回京我请。”
心中不爽,拧不过来。虽说不需要人人精忠报国,可秃瓢脑壳的少年明明是汉人,讲汉语。却对自己三人抱有浓浓的敌意,远超过砸他饭碗的敌意。
是一种直觉,做了十八年缉捕事儿,对周围相关人情绪态度的感受,并不是乐云晋在瞎扯淡。
“怎么,花酒没尽兴?”
有仆人的人不同,要面子,装斯文,还又开始写字,周围可并没有督促的人,且炭条儿越削越多,数量充足之外,还开始改进。用篾片两边加住绑,真不脏手儿。
“属下实想不明白,难道这里会比我们大明境内还好?值得那些强虏的家伙这样。”
“也有许多像你期望跑的,好像他们还定了个《逃人法》。”
“那现在呢?属下和大家做的这桩事,还有意义吗?”
不要小看每一个人,乐云晋是个小人物,也许将是个能改变大时局的小人物。之所以说他也许能,因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用上了心。
“某回答不了你,估计连夫子也难讲出你满意的答案,自己去找。找到了,记住告诉某。”
用心做事的人黄冲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就像现在撇条腿仰头看自己的眼神。按他的语言,是一种大无畏探索真理的眼神,和师兄渺目拧起劲钻研火药、短铳时几乎一模一样。他不大愿意完全对视这种眼神,因为感觉并不美好。
是一种压迫,从内心往外使他感到窘迫的压迫,人性和预埋的种子在蠢蠢欲动,会坏事!
就像吕元守讲的,他花下大力气想做到内卫有别,可效果并不明显。他看重许多人,师门中、生死兄弟一伙,也在着意用自己所知的东西坚持不懈地改造他们,以期达到一种理想。
但偷藏的理想是顽强而茁壮的,她在影响所有接触过的人,逐渐的,陆续的,不动声色的。
这是一种自然散发出的魅力,犹如夏侯青能得到广大蒙古人的信赖。他言谈举止和所认同的道理影响到很多人,包括对女人的实际态度。
“大帅。”乐云晋低低地问,“想得太多很容易带累人,为什么?”
“因为没法阻止,呼吸和思考是人的基本权力。”